第五百三十四章
榆钱儿2021-10-30 15:494,243

  月上梢头,将整间屋子都笼罩起来伺候柳如沅睡下之后,玉儿就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本来准备睡觉柳如沅睁开了眼睛,望着床顶开始发呆。

  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柳如沅只晓得他对自己的兄弟们都不太满意。

  幼时经常抱着她说,我的小沅儿呀,你要是生个男子该多好,那父王的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那时候柳如沅还是天真无邪的小沅儿,父皇这样感叹的时候。

  她回道:“要是沅儿做一个男子,那就不要父王的江山,太累了,父王的胡子头发都愁白了,还不能陪着小沅儿玩。我要像五王兄一样,做个风流王爷。”

  父皇总是哈哈大笑,说我们小沅儿就是这样的心思。

  小沅儿知道,如果他是个男子说这样的话,父皇恨不得把她打死,剔除玉碟。

  就像小沅儿的五王兄一样,做个风流才子,吟诗作对,游山玩水。

  唤作平常人家的公子哥,那人家父亲肯定高兴坏了。

  可五王兄生在帝王家,这样的行为之前与储君无缘也是合理。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小沅儿才敢大胆说出来,明知道是不可能的,父皇才会夸她,逗她,笑她。

  换作五王兄,那绝对是不敢这样在父王面前提这些事情,要是提了,五王兄可能就不能吟诗作对游山玩水,因为他就被父王打断了腿。

  想到这柳如沅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然后神色就暗淡下来。

  绕是这样不在意江山的五王兄,还是为了天盛朝死在了宫门下。

  柳家儿女,最是孤单寂寞。天子守社稷,王子戍边疆,女儿安国门,若是国破日,天子同俱焚,王子死宫门,女儿三尺绫,送魂回碧霄。

  她本三尺白绫葬在昭华宫,可母后舍不得她年纪轻轻就魂归九泉,终究违背祖训,让她活下去。

  她永远记得母后的眼神,绝望而又痛苦,好像再抉择什么。

  是抉择该不该违背祖训救她嘛?柳如沅好想再问一下自己的母后,当时为什么要和她讲,沅儿你要是活了,一定要无病无忧的活下去,再不入皇家,说的太多柳如沅记不住,是她记性不好,也或许她在逃避。

  她总觉得自己母后那不是遗言,所以不想记住。

  可母后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指捏的她生疼,母后,你说的小沅儿没有记住啊,你能不能再回来和沅儿说一下。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母后让自己以后不要恨父皇,父皇是一个好帝王。

  可她为什么要恨父皇呢?父皇多么爱她,宠她。

  尽管幼时总感觉父皇和她的相处带着一点隔阂。

  就像是两个人面对面的说话,但总有一些屏障挡在眼前。

  这些,比其他王兄好多了,其他王兄见到父皇那不是屏障,直接是面前摆了王屋太行两座大山,也没有愚公来给他们移开。

  柳如沅有些佩服自己,这样的处境下,竟然还能打个比喻。

  不觉苦笑,苦中作乐,也总比消极沉闷好。

  又去想怎么和沐兰舟讨走玉儿,又想着整骨的时间。

  就这样陷入了梦境,梦里依旧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白玉簪。

  剑眉星目的男人,笑的温和,温和的递给她一把白玉簪。

  那是她的生辰礼物,是他学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因为这只白玉簪柳如沅还高兴了许久,首饰繁多的她也从来没舍得带过。

  也是同样的白玉簪,化成了利剑,带着瘆人的光芒捅进了她的心窝。

  大汗淋漓之际,柳如沅猛地坐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外面的日头还没有大升起来,就是从窗棱和门缝送进了些许的微光。

  柳如沅拍了拍胸口,扭头瞧瞧枕头,已然湿了一大半。

  头发也是汗淋淋的,她自己下床找了点过夜的茶水喝。

  又复躺在床上眯上了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

  耳边就传来了玉儿叫她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瞧着小丫鬟。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今日不知怎的,你睡得如此沉,都日上三竿了,还没醒。”玉儿手里不停的扭着手帕,水的温度刚刚好,把湿帕子放在柳如沅脸上擦了一会,复又说道:“阁主一直在等姑娘起床吃早饭,都日上三竿也不许我们叫你,说你疲乏,玉儿实在怕你再出什么事,这才打了温水来给姑娘净净脸。”

  刚刚起床的柳如沅还有些许迷糊,慢慢消化着玉儿给她的信息。

  竟然睡了如此久,沐兰舟还在等她吃早饭……

  “玉儿我问你一些事啊。”柳如沅神色隐晦的说道。“你们阁主之前见过我吗?”

  玉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姑娘不是睡傻了吧,我一个下等丫鬟,哪能知道阁主的行踪,我若是知道了,也不能活如此久了。”

  几句话滴水不漏的把柳如沅闹了个大红脸,她倒真的是睡迷糊了,可——沐兰舟和她非亲非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坐在桌子旁盯着一碟包子的沐兰舟打了个喷嚏,这是起的太早烧饭着风寒了?

  片刻柳如沅就收拾好了,玉儿手巧,上妆之后,给柳如沅这平平无奇的脸上都多添了几分神采。

  柳如沅对着镜子啧啧感叹道:“玉儿你这一双巧手,真的是把我这一张丑脸都拯救过来。”

  玉儿见柳如沅真不拿她当外人心里更是感动,也不说话,就是抿嘴笑着。

  到柳如沅进了前厅,看见沐兰舟一下一下的再打瞌睡,就差把头磕在桌上了。

  得,她是睡多了,这人是睡少了。

  “沐阁主这是向我讨压岁钱,小女子手头略紧,吃穿用度全靠公子供给,可没有几分赏钱。”柳如沅打趣道。

  沐兰舟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清醒了,抬起头来,眼睛含笑,“阿沅你今日精神头这么足,都学会打趣了。”迟疑了片刻沐兰舟又问道:“阿沅你刚刚叫我什么?”

  “沐阁主啊。”柳如沅一脸天真无邪。

  沐兰舟的脸色变了几变,脸上如走马灯一样的颜色,叹了一口气说道:“阿沅,你若是不喜欢喊我兰舟,就唤我全名,我叫沐兰舟,沐兰舟啊。”

  同样的话又在阿沅耳边炸开,就像许多年后,玉儿失言问道:“娘娘你对阁主是什么印象?”

  “他叫沐兰舟,他叫沐兰舟。”柳如沅摸着自己的鼻子,思索道。

  一个倔强喜欢问问题的人,整日我叫沐兰舟,我叫沐兰舟,生怕她忘了一样在她耳边唠叨。

  凉风至,穿过厅堂,还未入春汴京是有丝丝寒意的,即使已经日上杆头了,日头也不像夏日那样热烈,到像个新寡的妇人一样,难过的提不上一点兴趣来。

  柳如沅瑟缩了一下身子,是有些冷。

  沐兰舟看见了她的瑟缩,开口问道:“有些冷?”

  柳如沅笑了笑,说道:“是有些许冷的。”

  沐兰舟挥了挥手,丫鬟便去后面拿来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交给了他,沐兰舟把斗篷披在柳如沅的身上,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旁边的丫头赶忙布了筷子,就低下了头去了一边站着。

  六七个小包子站在盘子里,你靠着我,我靠着他,白白胖胖的好不喜人。

  柳如沅眼前的白瓷碗里装着她平时爱喝的红豆膳粥。

  沐兰舟就这样盯着柳如沅喝粥,一抬头就看见沐兰舟的眼神,柳如沅有些无所适从。

  “沐兰舟——你幼时和我相识嘛。”柳如沅终究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

  “不识——”沐兰舟回答的很坚决,眸中只有黑黝黝的一片,看不出悲喜。

  尘满面,鬓如霜。

  纵使相逢应不识。

  柳如沅低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看到女子的失望,沐兰舟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

  “阿沅,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一厢情愿,一见如故。”连用三个一的沐兰舟笑着说。

  内心却是苦涩,面前的红豆粥也尝不出半分味道。

  柳如沅哑然了半天,问道:“即使一见如故,一厢情愿,一见钟情,那也有几分原因吧。”

  她从来不相信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就像赵亦呈,无缘无故的好,说是动情一瞬,然而什么关关雎鸠,只不过是骗人的东西。

  沐兰舟垂下眼帘,掩住了眼中的苦涩,抬头就是笑意。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既断肠。阿沅你就记住,沐兰舟这辈子,不负你,不伤你。”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喝着粥。

  敛了眉,过了很久也只细如蚊蝇的说道:“我与你也不甚相熟,何苦如此。”

  这世间想杀她的人不计其数,这世间念她活的人又不过尔尔,可助她之人不求所图比想让她活之人更是稀少——可能也就沐兰舟一人。

  听到柳如沅的话语,沐兰舟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不过笑意之中却是一片苍白无助。

  “阿沅,你要信我——要不你不会来兰舟阁。”沐兰舟言之凿凿。

  是了,她该信她,她最该信的就是她,母后临终前,同她讲,沅儿,沅儿,无路可走的时候,就去兰舟阁吧。

  讨几百两银子,好好生活,乡野村妇也好,商贾之妻也好,沅儿听母后一言,不要想着为父皇母后报仇,离开是非之地,改头换面好好生活。

  母后是个睿智的人,兢兢业业当了一辈子皇后,世人称贤,后宫至少表面和和气气,她最懂人心,却独独算错了她这个胸无大志的女儿,会为她们报仇。

  柳如沅也不是未曾想过隐姓埋名,她原本就是那宫中的金丝雀,王室的富贵花,说是菟丝子也不为过。

  可柳如沅死了呀,她应是死了的。

  死在宫变一日,死在天牢投毒一日,死在小屋追杀一日。

  老天爷千不该万不该让她活了下来。

  “这几日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沐兰舟看着一脸苍白的柳如沅,试探性的问道。

  柳如沅抬起了头,看着一脸讨好的人,内心有些松动,不再去纠结他对她好。

  或许只是把她当成了故人一个。

  “我们什么时候整骨。”柳如沅笑意宛然。

  他微微一怔,说道:“阿沅还想整骨?”

  她笑言:“想啊,我梦里想,白天想,日日夜夜都想。”

  她故意忽略沐兰舟的情愫,她已懂得些许情爱,沐兰舟对她的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故人的行为。

  她真的不想再牵连任何人,或许她心中本来就有了想法,也或许沐兰舟对她太好了,她不想利用他。

  沐兰舟缄口。

  气氛有些沉闷,柳如沅故作轻松的说道:“沐兰舟,你要带我出去玩吗?我好想出去玩。”即使在整骨死之前多看了这世间一眼,那也不算亏。

  沐兰舟笑的点点头。

  两人心中各有打算。

  汴京城九十二坊二十八巷,最是繁华不过。

  卖花的姑娘拿着几朵隔夜的白梅卖不出去,脸上全是苦楚。

  柳如沅央求沐兰舟买了下来,抱在怀里好不欢乐。

  卖花的姑娘也大了胆子,不断的夸赞着柳如沅的相貌。

  让面具上最是普通不过的一张脸,这般夸也成了天仙。

  沐兰舟起了玩弄的心思,逗着卖花的姑娘。

  “姑娘你这样夸她,翻来覆去不过是九天仙子和倾国倾城,再无别词了。”沐兰舟笑的畅快,和煦的说道。

  卖花姑娘还没恼,柳如沅先恼了:“你这人好生无赖,干嘛欺负人家小姑娘,就这两句词怎么了,我甚是喜欢听,你要是饱读诗书,那就变着花样夸我几句。”

  沐兰舟笑意宛然的瞧这她,说道:“我来夸嘛?我想想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沐兰舟依旧笑意宛然。

  柳如沅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和卖花的姑娘聊了几句就道别了。

  谁知许多年后,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柳如沅的盛宠比杨贵妃还盛上几分,真是一语成缄。

  只不过那时,她叫宋昭华,不再唤作柳如沅。

  若不是她去的早,恐怕那贵妃祸水的名头也要给她安上了。

  两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晚上。

  准备回去的时候,前面传来了莺莺燕燕的声音。

  “爷,里面走。”

  “六爷,好久不见了,秋儿可想死你了。”

  勾栏酒肆,优伶胡姬。

  一个王朝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美人,怡红院,眠月楼——文人墨客喜欢的风流事情,达官贵人爱的美貌娘子。

  就这样突然的呈现在了柳如沅的面前,晋朝民风开放,但姑娘进青楼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更何况柳如沅之前还是一个公主。

  可此刻的她挪不动脚,心里如有一头小猫一样挠着她的心。

  她想去看看,抬头望着沐兰舟,一脸渴望。

  “不可。”沐兰舟一脸严肃,心里懊恼,怎带她来这种地方了,烟花之地,又岂是她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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