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重病、子女教育和购房贷款是压在年轻人身上的三座大山,午夜梦回,寒夜中惊醒最怕的就是被这三座大山活活压死。
你越是怕什么,什么就越容易发生,这所谓的墨菲定律就发生在了李笑一身上。
李笑一是在上班时接到母亲电话的,概括起来就是,父亲病重,速归。
钱是男人胆,大多数男人的胆子都是掌握在女人手中的,李笑一也不例外。
李笑一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家里还有多少钱?老家要用。”
“没有!”妻子说完这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李笑一和妻子从大学就在一起,二人感情曾经也很好,但后来再柴米油盐中变了味。
“咱们班刘鹏买房了,还是130平米呢……”
“前几天我碰到黄明了,开了辆奔驰,上学那会儿真没看出来他家里这么有钱。”
“老公,咱们啥时候也买套房子吧,一直住宿舍也不是个办法,这么小,以后有了孩子住哪,老人来了住哪?”
于是二人把积蓄放到一起,又东拼西凑,凑了20万,终于凑够了首付,买了一套80平米的小房子,心里有了盼头。
每天他们都要去新房看一看,可是这么看了三年,房子还是像刚买时那样,一点也没见长高,后来,消息传来,说是资金链断裂,老板跑路了。
赵珊气的几天没吃饭,“都怪你,都怪你。”她一个劲埋怨老公没有眼光。
一转眼马上毕业十年了,同学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张罗十年聚的事情,许久没有动静的群又活跃起来。
这十年里,有的同学成了企业管理层,常常分享自己天南海北的学习考察日常。
“少不入川,真是来了就不想走了。”
“香格里拉打卡。”
“在这里我能宅到天荒地老……”配图是高档酒店的外景和泳池美女。
有的同学上了岸,深夜发朋友圈,“明天重要领导要来,加班中。”
还有人成了职业炒房客,时刻发布重大利好消息,“一中北迁,快看看你的房子升值了吗?”
别人的风光,与李笑一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在赵珊中的眼中李笑一越来越烂泥扶不上墙。
“咱们离婚吧。”
当李笑一说出这句话时,甚至没有在赵珊心中泛起任何涟漪。
“傍上富婆了?”赵珊不冷不热的调侃。
“随你怎么想。”李笑一不想搭理她。
“离就离,谁怕谁?可是房子得归我。”赵珊惦记着多少值点钱的烂尾楼。
“都归你,我净身出户!”
李笑一不想跟她多纠缠,现在他需要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毕竟赵珊跟了自己那么久。
至于自己需要的钱,李笑一已经想到办法了,那是一条不归路。
当你决定放下的时候,一切纷争都会平息,李笑一只用一个肩包背就背起了自己的所有。
李笑一坐在大韵发的板凳上,吹着空调,开始向乱七八糟的小网贷平台撸贷。
手机不停接到短信通知。
“您尾号3849卡8月17日收入1,5000元,余额15,000元。”
“您尾号3849卡8月17日收入2,0000元,余额35,000元。”
“您尾号3849卡8月17日收入1,0000元,余额45,000元。”
“您尾号3849卡8月17日收入2,5000元,余额70,000元。”
“您尾号3849卡8月17日收入1,3000元,余额83,000元。”
……
最后余额停留在180,000元,李笑一知道他已经一只脚踏入地狱,没有回头路了,不谈利息有多高,在这借的钱是不会让你还上的,只会欠的越来越多。
该回家了,不孝儿回家了,你们生养我,我却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无能为力。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动车上,李笑一静静的靠在窗上,脑子里回荡着《离家五百里》的旋律,“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眼眶热热的,他不敢睁眼。
“妈妈,那个叔叔真懒,太阳都照屁股了还在睡觉。”
“萱萱别闹,叔叔是在休息。”
天真的孩子如车厢里的一抹阳光,带来了活泼泼的生气。
这趟车李笑一坐了无数遍,熟悉的车站一个一个过去,离家越来越近,终于那声“兰陵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妈妈,叔叔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像小白兔一样。”
李笑一到县第一人民医院时,母亲正坐在病床边上抹泪,李父的眼睛睁不开了,只有口中有微不可查地气息,脸上凝结着灰暗的死气。
李笑一一直是这家的骄傲,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自从过了男孩子淘气的年龄后,从没让家人操过心。从小家里墙上糊满了奖状,然后是各种竞赛冠军,中考状元,县高考状元,毕业,结婚,这一切都是靠自己。
父母在别人的夸赞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孩子的到来,李母转过身来,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再也绷不住心里的悲痛,抱住李笑一,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怎么样了?”
李笑一慢慢向前,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他必须要让自己镇定,现在他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爸得的是什么病?”
好长一段时间后,李母平复慢慢心情,带着哭音说,“你爸得的是胃癌,已经快一年了,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说。”
“你爸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以后,知道治不好了,所以一开始就不想浪费钱去治。你在外面挣钱不容易,还要买房,以后养孩子更需要钱,爸妈没本事帮不上忙,”李母断断续续的说道,“这几天我看你爸实在不行了,就想让你回来再见他最后一面。”
听到李笑一说话的声音,李父的眼皮慢慢的睁开了,眼球反射着着窗外明亮的光,微微扯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李笑一知道这是父亲在对自己微笑。
李父似乎是欣慰的点了下头,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脸色由灰暗慢慢转黄,气息越来越弱。
“大夫!大夫!大夫!”李笑一大喊。
匆忙赶来的大夫看了看李父的瞳孔和脉搏,“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李母扑在病床上放声大哭。
医院很快按照流程,通知李笑一办理后事。
李笑一办理手续时,一共补交了5000元,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后来李笑一从主治大夫那里了解到,李父的病其实并不严重,初期如果进行手术,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通过手术治疗,大概需要八万元左右,后面还能报销大部分费用,一般农村家庭都能承受的起,而对于城市家庭来说根本不算是一笔大钱。
可怜李父劳累辛苦一辈子,最后为给孩子省点钱,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穷人命如草芥。
李笑一好恨,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多赚点钱,多给父母点信心,“我们有钱!”
雨中李笑一仰天大叫,“啊……啊……!”
噼里啪啦的雨水中,没有人能听见李笑一的哭喊,朦胧的水汽弥漫了魔域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