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嗤笑一声:“当牵扯到自身利益时,还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林诺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跟云施的空杯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将酒饮尽。
“但本宫知道,若换做四哥,他定不会如此的。”云施接着道,“不仅仅是因为他天性不喜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他的善良。”
云施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出神似的幽幽道:“四哥他……是个好人。”
听到最后一句评价似的话,林诺终于忍不住道:“可就是这个‘好人’,让我现在一点也不好过。”
云施侧头询问地看向他。
林诺盯着手中的空酒杯,声音干涩道:“他骗了我。”
云施挑眉,正启唇欲说什么,林诺接着又道:“不止一件事。”
于是云施便闭了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欺瞒我了,”林诺闭上眼睛,眉头紧蹙,表情痛苦而忧伤,“只不过这一次尤为严重,我……我承受不住……”
云施见他那副样子,加之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也不好多言,只无声地替林诺斟满了酒杯。
沉默了半晌,云施轻声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林诺摇头:“不会,我亲眼所见,而且找灵昭公主确定过了。”
“眼见不一定就为实,找别人确定总归会与当事人说得有出入,”云施微微蹙眉,问道:“你有没有亲自跟四哥谈谈?”
林诺再次摇头:“我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他不愿说。”说罢仰首饮空杯中酒。
“也许四哥他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呢?”云施猜测道。
“没想好怎么找借口吗?”林诺苦笑一声。
云施见林诺那副说什么都不愿信的样子,有些急了,道:“林公子,不论发生何事,你都应该与四哥说清楚,即使按最坏的打算,最后你们二人分开,那至少也分个明白吧!不然稀里糊涂的就分开了,岂不是冤枉?”
“有何冤枉?”林诺接道,“我都确定过了……”
“那就让四哥亲自跟你说!”云施坚持道,“若是真无误会,事实如此,那再分开也不迟!”
第二日,纵使林诺千般不愿,还是经不住云施千劝万劝,坐上了回洛王府的马车。
林诺坐在马车上一直在想,此次回去,是对是错。
说实话,他是极不愿面对云止的,可他心中又难免抱有一丝侥幸,说不定……说不定云施说得是真的……真有什么误会……
林诺就这样一路纠结着到了洛王府的门口。
林诺下了马车后,那车夫就赶着马车回府,林诺知道这必定是云施吩咐的——她认定他们二人之间有误会,所以让车夫将其送到就驾车而回,目的就是为了不给他留后路,好让他留在洛王府里能和云止说开。
林诺望着调头离去的马车,又转头望向面前的王府大门,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迈步向府中而去。
然而林诺入了府后才知道,云止并不在府里。
而是去了宫中。
府中只有常舟,常舟见到他,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一直为昨夜发生的事情歉责不已。
林诺心中清楚,昨夜他是自己跑掉的,林诺不想常舟为此自责,便安抚了他一番后便道自己累了想静一静,于是常舟忙领着林诺回屋便退下了。
其实林诺本来是不想待在这王府里的,毕竟他昨夜已放过大话——天下之大,自有他林诺安身之处,不牢云止费心。
而且此处对现在的他而言,已是一个伤心之地了。
但林诺怕此刻回云施那儿后,云施又不依不饶,更何况,回云施那儿又能怎样呢?
云止如今又去了宫里,还有什么是需要解释的呢?再去麻烦云施也只是徒劳罢了,又何必再让人旁人为自己的事伤神呢?
林诺这样想着,便打定主意暂且留在王府里,待想好了何去何从,再悄悄离开。
然而他却不知,有些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皇宫里。
云暝一见云止来了,立刻迎上前去:“四弟你可来了!”
云止见云暝神色急切,立刻察觉到是出了什么事,于是问道:“三哥这么急着召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暝点头:“朕问你,昨夜你和那羌国二皇子出去可曾用过什么吃食?”
云止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没有,我们二人都未进任何吃食。”
“那可有摸过什么东西或闻过什么奇异之味?”云暝紧接着问道。
“这……”
这下云止犯了难,昨日上元节,街上那么热闹,赫连安必定抵挡不住心中好奇摸过不少东西,他怎么能一一记住他摸过哪些东西呢?再说气味,那可就更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闻了哪些味道,又何况是赫连安的呢?
云暝见云止回忆不出个所以然来,烦躁地摆手道:“罢了,先不管那些了,朕先告诉你,那羌国二皇子中毒了!”
“什么?!中毒?云止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昨日我们二人明明……”
“别管可不可能了!朕告诉你,事实就是如此,那羌国二皇子此刻就因昏迷正躺在宫里,不信你自己过去瞧,看朕有没有诓你!”
说着云暝就领路前行,云止也急忙跟上。
待到了一座殿内,云止果然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赫连安,他几步上前,便开始替赫连安把脉。
然而没过一会,云止便撤了手——
赫连安,的确中毒了。
而且中的还是狠毒的“十日寒雪石”。
中此毒药者,身体会由内而外逐渐变得冰冷僵硬,若是中毒者不能在十日内服下解药,身体就会越来越冰越来越硬,直到最后,变成一块冰冷僵硬的石头,所以此毒故命“十日寒雪石”。
而此毒的狠毒之处,不在于它的毒性多剧烈,而是在于它的解药难配程度。
“十日寒雪石”的解药难以调配在江湖上是众人皆知的,别说十日,就是再加百日都不一定行,除非下毒者主动给出解药,否则中毒者几乎无活下去的可能,然而一般的下毒者既然下了毒,肯定是欲致中毒者于死地的,又怎么可能主动给出解药呢?故尔,中此毒者几乎毫无解毒可能。
云暝道:“如何?”
云止如实道:“十日寒雪石。”
云暝的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
他气得一把掀了殿内的桌子,低吼道:“好大的胆子!
云止忙按住云暝的肩:“三哥息怒。”
“在朕的眼皮底下也敢行如此狂妄之事!!真是活腻了!!!给朕等着……”云暝怒不可遏,手都在发抖,他朝殿外大喝一声:“杨喜!!”
杨喜立刻从殿外一溜儿小跑地进来,一边道:“老奴在!”
云暝怒道:“留几个暗卫在朕身边护卫,其余的,把朕其余所有的暗卫都给朕撒出去,没有消息,不许回来!!”
“是,皇上。”杨喜立刻应道,然后又快步除了门。
待杨喜走后,云止才道:“三哥觉得是何人所为?”
“这毒……”云暝思索了一下,道:“这毒有可能是昨夜你与他出宫时被下的,也有可能是他回了宫后被人下的,总之,下毒者绝对用心险恶。”云暝抬眼望向云止,“此时羌国使臣正是朕的座上宾,若是除了意外,你觉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两国交战。”云止轻声道。
“这样一来,这个下毒者反而不好推断,”云暝沉思道:“因为他既有可能是本国的叛国者,也有可能是羌国的叛国者,当然,也有可能是迦南国的人……”
“三哥,”云止打断云暝的思考,“依我之见,此刻抓刺客并不是最紧要的,眼下最急的,应该是救治那羌国二皇子赫连安,此刻他虽然危在旦夕,但并不是毫无抢救的可能,若他一死,那才真的乱了。”
“你以为朕不想吗?云暝烦躁地来回踱步,“可是!!你也知道!那是‘十日寒雪石’啊!!!若凶手不主动交出解药,别说十日,就算百日,也不一定能得到解药啊!!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抓到凶手,好逼他交出解药!云暝恨恨道。
“三哥,”云止出声道,“若三哥信得过我,我愿意一试!!”
“你?云暝惊讶道。
“是,四弟我,愿意一试!云止再次重复了一遍。
谁知云暝闻言只是苦笑了一声,他拍了拍云止的肩,无奈道:“老四,朕知道你想帮朕,朕也知道你医术卓群,可是……”云暝望向床上静静躺着的赫连安,“那是‘十日寒雪石’啊!!”他又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那解药的难配程度,你习了那么多年医理,还能不清楚么??算了吧……”
云暝收回手,语重心长道:“别逞强,老四,你的心意朕心领了,可是,让你在短短十日之内,配出‘十日寒雪石’的解药,太难为你了,朕不会这样为难你,大不了……一战就是了……”
云止抱拳道:“请三哥让四弟一试!”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云暝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