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地宫。
幽暗的地宫中,本该鸦雀无声,然而却时不时有幽幽的说话声回荡在偌大而空旷的地宫中,令人惶惶发毛。
一口冰棺旁,一银发白衣的俊美男子正坐于其旁,深情地注视着冰棺里的人,低声说些什么。
“诺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穆将军的解药制成了。”
“我已传信给连城,此刻想必她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了。”
“只是那解药还差皇上的血做引子,但连城若知道了,想必心也可放下大半了。”
“现在眼看着穆将军的毒很快便可解了,剩下的,便是你了。”
“你究竟何时才能醒来呢?”
说到这里,云止的声音变得无限哀恸。
“这些年连城没少派人去往苗疆查探,可均无所获……”
“我每日望着你冷冰冰的样子,真的好绝望啊!”
“诺儿,你说,我该不该继续等下去呢?”
如往常那样,冰棺中的人没有一点回应。
回答他的,只有地宫中孤零零的回声。
次日清晨一大早,云连城便动身去了皇宫。
云暝刚在朝堂上接到一通不容乐观的战报,于是不由大为光火,直接在朝堂上发了一大通脾气,众朝臣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好不容易下了朝,云暝径直去了御书房准备批阅奏章,却发现早有人等在那儿了。
云暝见到云连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皱眉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事情有头绪了?”
“没有。”云连城如实答道,同时做好了挨训斥的准备。
果然,接下来云暝立刻语气不善:“那你突然跑回来做什么?朕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没有个有用消息不要回来!!”
云连城不甘示弱地回道:“三哥,我回来不是因为想要偷懒或是怕苦怕累,我只是想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更值得之处!”
“怎么?”云暝危险地盯向云连城,“你觉得朕让你做的这件事是在浪费时间?”
见云暝这样问了,云连城索性坦荡说出自己的想法:“连城并无此意,只是连城认为,这件事固然重要,但还没重要到需要两拨人马同时下手的程度,在我看来,三哥派去看守那地的统领——苍何辛一人便可足以应付此事。
此次我去往那地,难免与苍统领有过多交涉,处事之间,我见那人机智果敢,有勇有谋,是个堪当大用之人,处理三哥交代的事,完全是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云暝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云连城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又接着道:“我知三哥只派他看守那地却不派他寻找那物是为何,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三哥你既选择了任用他,就该信任……”
“够了!!”云暝终于忍无可忍,愠怒地打断她:“朕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使贤任能!!你给朕记住!”云暝怒吼道,“朕才是大黎国的皇帝!!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你!!是朕!
云连城知道这几年来云暝的脾气越发暴躁,然而她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般模样,一点点事情便会引得他雷霆震怒。
她却不知,云暝心里始终没忘,当初应坐上龙椅的,本来就该是云连城。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这个小妹才是父皇选定的继位之人,只有她的名字是拟在盖了玉玺的圣旨上的——她才是最正统的那位继位皇女。
而他,纵使得到了皇位,那也是自己抢来的,不是名正言顺的。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在皇位上安安稳稳坐了许久,然而,这些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因而刚才他看着云连城一副指点江山教他知人善用的模样,心中的那个结顿时便绞得更紧。
云暝吼完,云连城没有再说话,房内立刻安静下来。
这时一名武将突然从外慌慌张张奔进来,高声道:“皇上!皇上!边关传来急报——凌将军重伤不治,牺牲在前线了!!”
“什么?云暝闻言,大惊失色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夜!”那武将急急禀报道:“昨夜凌将军身亡后,今早京中便收到了边疆送来的加急军报!”
闻言,云暝心头顿时砸过一记晴天霹雳——
凌将军一死,朝中便真的再无可用之人去披挂上阵了!
难不成……难不成黎国真要亡在他手里了?!
云暝难以接受地踉跄后退了两步,云连城和那武将见状忙上前去扶他,然而他们还未来及靠近云暝,云暝便捂住心口,神色痛苦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三哥!!”
“皇上!!”
此时云连城和那武将都已扶住了他,云暝自己也用手撑住了身后的桌案,因而才堪堪支撑住身体。
云暝紧皱眉头,闭着双目,用力按住心口,表情似在忍受什么痛楚,云连城见他那副样子,忙吩咐一旁的武将:“快去请太医!”
那武将正要离去,云暝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云连城急了,正要说些什么,云暝却睁开双目,艰难道:“厚葬凌将军,好好安抚其家属,另外传朕口谕,朕,要御驾亲征!”
“什么?
“皇上?
此言一出,云连城与那武将俱是大吃一惊,然后异口同声地劝道:
“三哥慎重!”
“皇上请三思啊!”
云暝闻言,苦笑一声:“你们以为,朕不想慎重吗?不想三思吗?!朕,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啊!!”云暝仰天长叹一声,“凌将军一死,朝中着实再无可用之人了,你们告诉朕,朕如果不御驾亲征,还能怎样?难道直接降了?”
云连城与那武将听了,俱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不知如何是好间,云连城突然心生一念——
她离开云暝身侧,后退下跪,然后朝云暝行了一个大礼。
云暝见云连城突然对自己行了如此大一个礼,顿时不解道:“连城,你这是作甚?”
云连城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道:“连城知道如今朝中还有一人可为三哥带兵领将,想请三哥成全!”
要换做往常,云暝此时定能猜出云连城所指是谁,然而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还朝中有人能带兵领将”所吸引,根本没想过云连城说得会是谁,只急切地道:“还有何人?”
云连城朗声答道:“我黎国朝中还有一位现成的将军,三哥难道忘了么?”
云连城这样一说,云暝终于反应过来云连城指的是谁了,于是刚才还满抱希望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他想都没想,就立刻怒声驳斥道:“你想都不要想!!!朕告诉你!!只要朕在一天!!就永远不可能……”
云暝还未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带出不少鲜血,使得他不得不暂时停了话。
穆沉今恨了他这些年,他不是不清楚。当初穆家满门惨死,穆沉今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而后他又对她下了毒,使一向身体强健的她终日缠绵病榻,几乎不能出门,旧恨添新仇,穆沉今怕是恨不能将他活刮了才好!
如今,却要他将兵权交到这样一个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手里,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一旦穆沉今得了兵权,恐怕到时还没剿了羌国,他自己就先被以篡位之罪被讨伐了!
云连城既敢说刚才那番话,便料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于是她毫无畏惧地继续道:“三哥,此时国难当头,难道你还不愿意暂时抛弃私人恩怨吗?!”
就算穆沉今不计较真领了命又怎样?那不就等于他云暝去巴巴儿地去求穆沉今了吗?!
云暝强压下胸中的气血翻涌,冷笑一声,沙哑着声音道:“想让朕去求她?休想!!”
云连城急道:“三哥!!如今黎国今非昔比,不再是往日平静无争的局面,若是此刻大家还不团结一致抱成一团,那黎国可就真危险了!!”
云连城刚说完,云暝还未来及说话,那武将却突然也退了几步,跪下抱拳道:“皇上!末将认为灵昭公主说得有理!当今之际,朝廷也只有穆将军可用了!”说罢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有些为难道:“只是穆将军的身子……”
云连城一听,忙道:“若真让穆将军领兵,本宫可保证她身体强健!”
那武将听了,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灵昭公主可得慎重,这领兵大事可不是儿戏……”
他还未说完,云连城就打断他,扬声道:“若是信不过本宫,本宫可在众人面前立下军令状!”
那武将一听云连城敢立军令状,便暂且信了云连城,于是向云暝拱手道:“皇上,黎国如今处于危难之际,还请皇上能为大局考虑,命穆将军带兵……”
“滚!
他还未说完,便招来云暝一声大吼,云暝吼完,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滚,忍了又忍,却到底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
云连城见状,又急又担心,忙对那武将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请太医,那武将心领神会,明白云连城与云暝有私密的话要讲,于是行了个礼后便退下了。
见那武将出了门,云连城才上前去扶云暝:“三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向你保证,沉今她不会做出以下犯上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