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这句,才对云止抱拳道:“洛王殿下安好!”然后复又微侧身对云连城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灵昭嫡公主安好!”
“呸!无耻!”云连城骂道,“谁说我夸你了?!”
那人的马似是有灵性,听到有人呸它的主子,很响亮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想要喷回去,那人用手轻轻安抚性地拍了拍它,那马才用前蹄刨了刨地,不情不愿地扭过了头。
那人安抚好了马,才转过头对云连城道:“能从灵昭嫡公主口中说出‘还行’一词,对在下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夸奖了。还有,”那人低头瞧了瞧肩头,那里是刚才被云连城呸的方向,但云连城又不是真正的那种一口唾沫星子喷老远的地痞流氓,能有多大力道?所以那人衣上根本不会有任何杂尘或口水,但他还是状似嫌弃、仔仔细细地弹了弹肩头的衣裳,然后才抬头道:“之前在下已劝告过公主了,注意形象,看来公主并没有听进去啊!”
“你…云连城看到那人嫌弃的动作时就已经想出言发火了,如今听到那人的话,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此时云止却微微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道:“连城,身为公主,怎可行如此粗鄙行为?以后切记不可不得如此粗鲁……”
云连城本来指望云止帮她出气,然而等到最后却是几句带有责备意味的话,顿时炸毛不愿意了,气道:“四哥!!你怎么帮着外人说我?!你可知就是他刚才偷看我的!!”
云止一听,愣了一下,随即道:“你可确定?”
“绝不会认错!”云连城肯定地点头,末了似想起了什么还补充了一句,“没有人会长得像他这般如此欠揍!”
谁知云止听后却突然轻声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了摇头。
云连城见云止这副模样,顿时更急了,又叫了一声:“四哥!!”
云止这才收了笑,道:“七妹,不必如此担忧着急了。”
云连城不解,云止接着又道:“此人是女子。”
云连城瞬间傻了,她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面前马上的少年,那少年依旧朝她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然而云连城却能看出那笑容里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云连城知道,云止不会骗她,但她依然难以接受面前之人是女子的事实,于是便僵在了那里。
是女子,那么刚才的轻浮便做不得数了。
云止见她僵在那里,以为她是下不来台,便出言缓解气氛介绍道:“这位是穆小将军穆沉今,大你一岁,祖上是我们黎国的开国大将军,他们家世代习武,几乎代代都出过不少名将,真真正正的将门之后,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已经领兵打过不少胜仗了……”
怪不得她年纪不大,训斥起人倒是令人不容置疑的严厉,原来已是统帅三军的将军了……
云止后面的话,云连城已没有在听了,穆小将军何时拍马离去的,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后来不知怎的睡着了。
而梦里,是从未出现过的一张英气脸庞。
傍晚,日落时分。
相传此时正是逢魔时刻,妖魔鬼怪会出来害人,和人类同处人世间。
此时的穆沉今痛苦地蜷曲在床上,就如同被看不见的妖魔在吸噬魂魄一般。
云连城看着爱人英美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心痛得无可奈何,然而她除了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爱人的手给她一些力量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此时,房间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即一个人推门而入,出现在了穆沉今的寝屋内。
云连城立刻警惕地回首,然而一见那人的面庞,立刻就明白刚才门外的侍卫为何不阻拦来人了。
“杨公公……”云连城喃喃道。
来的人正是云暝身边的贴身太监杨喜,此人此前曾是伺候先帝的,是看着云暝、云止、云连城三人长大的,所以对他们而言,杨喜不似奴才反倒似一个长辈,而杨喜对他们更是视如己出。
杨喜进屋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穆沉今痛苦万分缩在床上,云连城跪在床前,一脸泪痕万般憔悴的模样,于是不由叹了口气,同时快步朝两人走去。
云连城见杨喜过来,忙扑到他身前,急切道:“杨公公,您是不是……”
杨喜早知云连城要说什么,于是道:“公主别急,咱家知道您要说什么,实话跟您说,咱家走这一趟就是为了给您送您想要的东西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掐银丝小盒儿递给了云连城。
云连城一见那小盒,顿时面上一喜,赶紧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颗深红色的药丸儿,跪下塞入了穆沉今口中。
谁知穆沉今并不领情,用力一吐将那来之不易的药丸远远地吐了出去。
那杨喜也是个练家子,一见那药丸被穆沉今吐了出来,忙伸手用二指一夹,眼疾手快地将那即将落地的药丸接住了。
云连城急道:“沉今!”
谁知穆沉今只是紧蹙双眉,闭上双眼,不去看她,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宁可痛死也绝不会吃那颗药丸。
此时杨喜也拿着那粒药丸走到了床边,他俯身伸手把了把穆沉今的脉,末了直起身无奈地叹道:“这女娃娃……也是个倔的……”
随后对穆沉今道:“刚强者易折,柔韧者长存,你以为你现在这样顽固是在坚持什么所谓的气节吗?咱家告诉你,你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同时也在折磨你身边之人而已!可怜灵昭公主日日夜夜为你身上之毒忧心不已,月月奔走操劳,只为这小小的一颗药丸,好不容易求来一颗你却不知珍惜,还赌气不服,你这样把灵昭公主的辛苦置于何地?你若真是心疼她,就不该如此这般任性!咱家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又深深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见杨喜走了,云连城又忍着泪意对穆沉今哽咽道:“沉今,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不愿屈服受嗟来之食,可就算你想报仇,也得把身体养好啊!你这样总用身体硬扛,身体会受损越来越大的,到最后……最后……”
云连城说不下去了,抽泣了一会,又哀哀恳求道:“沉今,服药吧,就当为了我,好不好?”
说罢云连城试探性地把药轻轻塞入穆沉今的口中,这回穆沉今没有再把药吐出来,却也没有咽下去,只是睁开眼,无声地望着云连城。
云连城自然明白穆沉今心中的不甘,她轻轻在穆沉今唇上印下一吻,又含着浓浓的鼻音轻声重复了一遍——
“就当为了我。”
闻言穆沉今终是咽下了口中那粒药丸,同时含恨闭上了眼睛,从眼角滑落一滴不甘的泪水。
外面乱得一塌糊涂,林诺和云止却过着颇为悠哉的二人生活。
今日我给你下厨做一道菜,明日我为你着手抚一曲琴,可谓是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这天云止正在药室磨药,突然被人从后一抱,他早就知晓林诺已来到他身边,只是林诺突如其来地动作令他差点碰倒手边的药罐,于是云止回身用药槌的一头轻轻点了点林诺的脸颊,嗔道:“又胡闹。”
林诺依旧不撒手,仍然从后面抱着云止,头搁在他肩上反驳道:“这怎么能叫胡闹呢?我见阿止在磨药,想学习一二,这只能叫上进,你不表扬我,怎么反而嗔起我来了呢?”
“你呀,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云止无奈道,“若论口舌,我该拜你为师才是。”
林诺一听,立刻接道:“我若真得阿止这么美貌温柔的好徒儿,那可真得去庙里烧高香!这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好福气啊!”
云止一听这胡话,也抿了抿唇,故意为难道:“既然八辈子都修不来,那如今你我二人这般,你是修了几辈子?”
“自然是修了两个三生三世!”林诺说着“吧唧”对着云止的脸颊亲了一口,满意地看着云止的耳垂泛成桃色才继续道:“不过不管修多少世都是值得的!”
云止被他亲了一口后,心里就乱了,哪里还顾得上研磨什么药,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羞赧,还是装模作样地在那里磨动着小药槌。
林诺搂着云止的腰满足地靠在云止身后,突然他眼尖地发现,云止的手都因研磨药材磨红了,于是不免有点心疼道:“常舟呢?你怎么没叫他来帮你磨药?”
云止一边磨一边答道:“我把他支开了,我们俩如此这般,我怕他看了心里不好受,所以就干脆让他出去买药了。”
林诺这才想起云止曾对他说过的关于常舟的事情,但他又不忍云止继续磨下去,于是道:“要不我来帮你磨吧,我虽然不会武,但磨这点子药的手劲儿还是有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药槌。
谁知云止却闪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摇头道:“不可。”
林诺不解道:“为何?磨药而已,难不成你还担心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云止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药是连城求我制的,事关人命,所以就算是磨药这点小事,我也觉得还是我自己亲自来比较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