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棉篇 第一章 初遇
甘原2025-04-16 09:062,180

   林相棉在凌晨四点十七分惊醒,冷汗浸透了床单。有时候他几乎以为在梦中死去的会是他!他的噩梦太多了,从那年起,几乎从未间断过。

   林相棉从床上弹起来时,后脑勺重重撞在床头板上。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喉咙里挤出的尖叫戛然而止。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背上,像第二层皮肤般令人窒息。他哆哆嗦嗦地去摸床头柜,试图找到放在固定位置的安眠药品,却发现摸了个空——自己不在家里,而在酒店。

   身侧的女人是他并不太熟悉的合伙人介绍给他的,他迟疑地看着她,有些想不起来他和女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睡觉的,或许是酒局上喝多了。

   林相棉爬起来冲了个冷水澡,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昨天在医院,他反复向那位主治医师确认过钟铮的状态,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尖叫:她在装睡!林相棉知道自己的猜测很荒谬,她的生理表征和检查报告不会骗人,但钟铮是个他计算之外的人,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钟铮原本是爱他的,林相棉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

   原本?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那是一堂大学西方文学的选修课。

   “在那个压抑的时代,包法利夫人追求爱情和自由,恰恰体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林相棉的声音朗然,一开口就听出了自信,“她的悲剧不是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时代的悲剧。”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他的得意在教室里大鸣大放,享受着前排目光的抛洒。他甚至笑了笑:“我赞美这种觉醒,因为,我是女性之友。”

   四周的女生表情各异,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欣赏他的腔调。

   “这位同学说得很好,”教授推了推眼镜,“不过我们也要看到,福楼拜在描写包法利夫人时,其实带着一种讽刺的态度……”

   “我不同意。”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包法利夫人不是时代的牺牲品,她是自己虚荣心的牺牲品。”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林相棉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有点厌世气质的女生,皮肤微黑,面容清秀,鼻尖微微翘起,但黑荡荡的眼睛没什么神采,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哦?”他转过身,手指敲在课桌上,表情很是桀骜,“那这位同学觉得,包法利夫人应该怎么做?像其他村妇一样,安分守己地过完一生?”

   女生面无表情:“至少她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真正的自由,不是靠依附他人获得的。”

   林相棉眼睛亮了亮,将话题升级:“哈哈哈,那按照你的说法,包法利夫人应该去经商?还是去当个女权运动家?”

   “她至少应该先认清自己。”女生挺直了背,“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就盲目地追求所谓的浪漫,这不是觉醒,这是愚蠢。”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林相棉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位同学对浪漫很有见解。”

   “我只是觉得,”女生顿了顿,“把愚蠢包装成浪漫,是对浪漫的亵渎罢了。”

   林相棉乐不可支:“天啊,浪漫可不一定是聪明的,沉溺在爱情里的人,都很愚蠢。”他转过身,抛下一句:“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这个话题被教授终止了,那女生转过头瞪了林相棉一眼,却不是冰冷的那种,有些意味深长。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四周拖动座椅的动静快如迅雷。林相棉从书本夹层里扯出一张纸,用笔刷刷地写了两行字。

   纸条上的字干净清晰:

   通过这样的方式与你认识,我觉得就挺浪漫。

                                                   林相棉

   这是林相棉和钟铮的初遇,像很传统的大学故事,从唇枪舌剑到成为知己。认识钟铮之后,林相棉和她之间不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确切地说,只有递纸条那天,他们算是针锋相对过,后来根本吵不起来。钟铮本质上是个话很少的人,大多数时候是林相棉说,她听着。

   林相棉渐渐发觉,钟铮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难相处,这是个外表冰冷、内心很破碎的女孩,当时林相棉并不清楚她因什么而破碎,或许他曾经有一瞬间出现过探究的念头,然而他对钟铮其实没有那么好奇,不足以让他产生冲动。

   直到钟铮给林相棉写了一封表达晦涩的情书,林相棉确认了她对自己的感情,这让林相棉很得意,因为钟铮看上去一副谁都不爱的样子,能让她付出感情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而林相棉对于她的好感仅限于给她回了本杂志——他随手在校园小卖部拿了一本观赏鱼的杂志塞给钟铮,后来钟铮便开始养鱼。

   她真的很爱他。

   但当时钟铮对他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林相棉正一门心思在追向缘,就算跪在学校小广场闹得惊天动地也要把文学院的女神追到手,他真的做到了。

    

   “林总?醒这么早?”床上那个叫奚奚的女人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坐着。

   这时的林相棉已经不是在校园恋爱里周旋的大学生了,毕业后他用父亲给他的启动资金开了公司,做了投资人,风度翩翩的年轻企业家,商业媒体的宠儿。从小优渥的家庭环境让他不为生活发愁。他应当是天之骄子,应当生活得随心所欲,让人嫉恨,但事实上他却是靠安眠药度日!

   向缘死后,无数人劝他开启新的生活。

   “她已经走了,你得好好活着。”他们都这么说,包括钟铮也对他说过。林相棉听到钟铮说这话时倒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钟铮会比别人更了解他,原来并没有。

   这倒也算件好事。他瞟了钟铮一眼,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抱着头道:“可是我出不去。”

   他能让女人感到心疼。

   这时,奚奚走过来,整了整蕾丝睡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我让你哪里不高兴了吗?”奚奚说。他们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做,这不符合她对任何一个成年男性的认知。

   林相棉因为没睡好觉头痛欲裂,他深呼吸几下,还是挤出了一个公事中的友好笑容:“没有的事,你喝多了,我不会趁人之危。”他眨眨眼,“因为,我是女性之友。”

   奚奚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们都说你有个很爱的前女友,她去世了,是吗?”

   林相棉客气地笑着:“她活着,在我心里。”

  

继续阅读:林相棉篇 第二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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