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硬撑?今天我就要将你从神坛拉下,让你也感受下低到尘埃里的痛苦!”周玉瑶瞬间破功,内心的自卑依旧是她最大的桎梏。
接下来的流程就简洁很多,毕竟文物修复要相对安静,没有解说,主持人只是按下计时器后,便在这安静环境下展开了竞赛。
参赛文物一件件上场。
基本都没能引起什么波澜。
直到周玉瑶那尊战国圆腹鼎登场,瞬间引起哗然,全场超一半的观众都没忍住发出惊呼,这在以往的比赛中是从未出现过的。
“完了,这还咋比?”
“我的天,虽说年年比赛都是星海冠军,但上来就开大是什么意思,好歹让人有点参与感吧。”
“哎?那不是星海才女陈子菁吗?怎么带块抹布就上台了,不会是要扶新人上位甘当绿叶吧。”
台上回荡着选手们的窃窃私语,周玉瑶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听到没,他们都觉得该改旧换新了,你就乖乖给我当垫脚石吧。”
陈子菁也不恼,反唇相讥道:“幸亏比的是文物修复,要是比的是嘴皮子,那我可照周小姐差个十万八千里,甘愿认输。”
“你!”周玉瑶气急。
“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我很期待比赛结束时,你跪在我脚下哭的模样。”
两人相争时文物展示也已经结束,选手们全都一言不发开始修复。
比赛,正式开始!
其实如果按照当初和孙德阳比赛时的节奏来看,以陈子菁的能力完全能独自完成修复任务。
但这次可不止一张书画。
除此之外那三十六个竹简,它们是配套的。
旁边选手在看到这巨大的工作量后,都已望而兴叹,在他们看来完赛都成问题的陈子菁,就别提什么争夺名次了。
“看来就是奔着输来的。”
台上各种不看好和贬低纷至沓来,但陈子菁依旧不为所动,在这来之不易的文物前缓缓闭上了眼睛,而此刻所有选手都已开始动手修复了。
包括周玉瑶。
她瞥了一眼陈子菁,哼道:“装模做样!”
但此刻,陈子菁脑海里正闪过一张张面孔,梅婉清,沈思思,苏晚等战队队员,甚至还有许靳南和罗熙,和之相对的是空空荡荡的观赛台,他们全都去照顾舒成了。
此刻的她是真真正正的孤军奋战。
但她知道,这些人全在心里在为她默默祈祷。
她也将带着这些期望,一路向前!
睁眼。
斗志昂扬。
陈子菁像是回到了南浔,在外公身边千百次的练习,一切灯光喧嚣全部消失,只余她一人,这些形态各异的工具仿佛变成了她的双手,如使臂指,灵活异常。
甚至能让人下意识忽略她的伤手。
“你看那个。”一名评委撞了下旁边人的肩膀。
“是个好苗子,这熟练度能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的成手,但那参赛文物不行啊,一张破画几枚竹简……”
大多评委都看到了她的发挥,可当看到她面前的竹简书画后。
却又只余叹息。
洗,揭,补,全……这四步几乎已经烙印进了血液里,时间分秒流逝,陈子菁的动作要落后很多选手,甚至有些重在参与的选手已经准备完赛了,但她还停留在第一步。
没有助手帮忙。
效率终究还是会受影响。
但陈子菁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即便大部分下场观看的评委,全都聚在周玉瑶的战国圆腹鼎旁。
“精品啊。”
“第一已经定了吧。”
有几个被她修复技艺征服的评委也来她这边了,但却是望而兴叹,在那脏污到看不清内容的书画上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北清大学卫学成同学已完赛……”
一个,两个……完赛的学生越来越多。
渐渐的,只剩陈子菁和周玉瑶依旧在台上奋斗,后者是因为战国圆腹鼎上花纹繁复,需要大量技艺手法进行修复精进,而众评委也看得不住赞叹,满心火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陈子菁这边,不仅人丁零落还引来了不少嘲讽。
“这个不是来当对比项的吗?怎么还不下去?”
甚至唐乐允助手独自完成一部分修复任务时,还来她这边转悠了一圈:“你不觉得这样无谓坚持很让人尴尬吗?就剩我们两个了,你越坚持拖得时间越久,就越输的落魄不堪!”
陈子菁此刻完全沉浸在修复过程中争分夺秒,她没有退路,也没有任何助力,只能以足以击穿顽石的意志力去完结这场争端。
“装没听到。”
“好,我看你能装到几时?”唐乐允如是说着,但突然,她顿住了,她目光不受控制的被竹简和书画上隐约成型的字吸引过去。
“这……”她瞳孔骤缩:“不可能!”
她浑身上下都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颤抖,但却被她硬生生遏制住了,接着她像失了魂似的不再嘲讽,失魂落魄的走了回去。
接下来她整个修复过程都心不在焉,脑海里不住回想着先前看到的内容,那让她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去修复眼前的战国圆腹鼎。
甚至她心中涌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尊战国圆腹鼎的价值比不上陈子菁的那堆破烂。
“不,怎么可能!”她内心瞬间出现了急剧波动,以至于影响到了双手。
咔擦!
全场皆静!
“你……你……”主评委指着战国圆腹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指尖狂颤,瞪着眼睛想骂人却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只见这尊苍莽大气的战国圆腹鼎上,裂开了一条约有十厘米的裂缝,原本青铜质地的器具不会脆成这样,但由于时间的风化让其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韧性。
于是在周玉瑶这心不在焉的操作下。
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周玉瑶,你!”观赛席上的澜海博物馆高管也察觉了不对,登时不顾一切便冲进了赛场:“你知道这只圆腹鼎的意义吗?还有它的珍贵程度,我出于信任才把它借给你,结果你给它修坏了!”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我……”高管已经语无伦次了,他不顾无数人反对,背弃了澜海博物馆和陈砚知曾经的情义,背刺故人之后借给了周玉瑶,本想的是拿品德换利益,现在却一切成空,他也将面临千夫所指的同时还一无所得。
高管崩溃的便要冲上观众席去找唐乐允:“唐乐允,你给我下来!”
然而打眼一扫。
却没发现对方的身影,见周玉瑶搞砸一切,唐乐允竟都没尝试着抢救,便干脆甩手逃离现场了。
“好啊,你们师徒联手坑我是吧。”高管登时红着眼睛回来拽住她,二话不说就要掏出手机报警。
周玉瑶脸色枯败,知道自己的前途毁了。
一切都完了。
这时她抬头却发觉唐乐允从紧急通道回来了,眼中刚泛现期冀,在发现跟在她身后的警察后,顿时绝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根据许靳南先生提供的线索,现怀疑你与一起纵火案有关,还有周玉瑶小姐在现场吗?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警方的通报顿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周玉瑶直接绝望的昏厥了过去。
现场顿起骚乱。
“纵火案,哪来的案子。”
“对了,我听说澜海有个文物储藏室着火了,不会就是她们干的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即使现场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陈子菁依旧恍若未闻,认真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一丝不苟的进行着修复,一如她曾经说的,这是件需要从一而终当作毕生事业来看待的技艺。
观众席一侧。
许靳南看着那张满是认真的如画面庞,微微恍惚。
“胜利是你的了。”
“这回你就能得偿所愿出国了吧。”
……
陈子菁再次见到舒成的时候是在机场。
原本她不想让离别显得太过凝重,太过伤感,因此只是给沈思思留了封信,便独自一人上路,却没想到最后所有人都来送她了。
苏晚,孟思成等战队成员,沈思思,罗熙,梅婉清,甚至许方翰和许云凤,包括江家父子都来了。
苏晚照例上来就是个拥抱:“哼,赢了比赛还想不吭声就走,搞这么帅干嘛。”
舒成推了下眼镜:“确实够帅,也够出气,不仅赢了,还将她搞不定弄坏的圆腹鼎修好了,狠狠打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的脸,我承认梅老师那三句话是有道理的了。”
“臭小子,我的话当然有道理了。”梅婉清开玩笑的轻弹了下他额头,接着看向陈子菁佯装生气道:“又想不告而别,就不怕我再生一遍气?”
许方翰:“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事情随时找我。”
许云凤:“来,这张卡你拿着,姑妈给的不许拒绝。”
江凯平:“子菁,别走了,实在不行你再考虑考虑认干爹的事,我好把江家传给你。”
江湛:“爸!”
陈子菁望着那一张张满是关怀的温暖脸庞,喉咙像是哽住了某种东西似的,眼眶酸涩,鼻尖发酸,她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谢谢各位关照,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我会想大家的。”
匆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她怕再迟疑一会儿就不舍得离开了。
转身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她终于摆脱了既定的命运,也再不会重蹈曾经的覆辙,她环顾一圈却不见那个男人身影,内心既有怅然若失,也有许多疑惑未曾解开的不解。
但无论如何。
她不再茫然。
前途也将一片光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