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前一刻还在为是否要相认而矛盾,可这一刻,得知自己父亲癌症晚期,他还是不淡定了。
“我没事,真的,我很好。”说罢,男人还举起双臂,故意亮了亮他那已经退化的肌肉。
“你撒谎!”陆言川含着哭腔,眼底已经薄雾氤氲。
即便他有意控制自己,可情绪泛滥,泪水又怎么可能轻易忍得住。
一个激动,终究是眼泪滑落。
一个大老爷们,终究是哭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因为癌症了,所以才千辛万苦要见你的儿子的对吗?”陆母一脸一脸不敢置信,眉目间满是悲伤。
男人耸耸肩,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癌症而不开心。
勾唇笑了笑,男人解释得很轻描淡写,“哎,都一把年纪了,谁还在意那么多呢。不管我有没生病,我都会找我的儿子的。”
顿了顿,男人回头看向墙壁上的画,眼中满是深情。
陆言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模糊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画上,内心一阵触动。
“爸。”
静默好半晌,陆言川终究忍不住冲口而出,喊了他一声“爸”。
话语一出,男人有些震惊,正欲说什么,陆言川已经奔上前一把抱着他。
陆母有些诧异,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都适应不来。
良久,陆母如释重负地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这也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带陆言川过来,为的就是要让他们父子相认。
“好了好了,都别太悲伤了,我这不还是活活得好好的吗,什么事情都没有啊。”男人还笑得很欢,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然而,他越是淡然,陆言川就越是悲伤。
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啦啦地直流,看得陆母都心里发疼。
“陆言川,不要这样子。”陆母忍不住上前宽慰他,不断地轻拍着他的肩膀,以为这样就能缓解他的悲伤。
然而,陆言川却是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瞅着陆言川这般悲伤,本还淡定从容的男人都开始难过了。
目光渐渐变得暗淡,神色也黯然了下去,男人双唇哆嗦,苦笑一声,踉跄着身子转过去。
拄着手杖走过去,男人眼神饱含悲伤,唇角的苦笑更是看得让人疼惜。
陆言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去,暗哑的声音从后飘去,“爸,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
听言,男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他,眉宇间满是忧伤。
良久,男人语气清沉,嘴角苦笑更深,“我也想,可是……上天弄人啊。”
一声叹息,男人眉头更为紧锁。
其实,有得选择,他何尝不想早点跟自己的儿子相聚。
只是,这些年来,他已经跟国内的亲朋好友失去了联系。
当年他去参战,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几十年前通讯不发达,他想要跟人联络都困难。
等他回来,一切都好像物是人非了。
就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已经去世,虽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可他也对此无助。
若非这些年来,他频繁回国,几经周折,也许到现在都不会找到陆言川。
“好了好了,都别说这些了,先这样吧。”陆母唯恐听了那些难过的往事,急忙打断。
眉眼沉了沉,陆母上前,看了看陆言川,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陆言川,现在这样,你看要怎么办。不如,让你爸爸回去国内养老吧。”
“不了吧,我还是习惯了这边。希望能在这边。”男人却是开口拒绝。
这样的答案让陆言川感到讶异,他原以为自己跟父亲相认,只要想要带他回国,他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陆言川有些不解,急忙追问。
男人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在画上,旁若无人地诉说着他的那些往事。
“当年,我跟你妈妈是在这认识的,我希望能在这里终老。”男人幽幽地说道。
一听这话,陆言川眼神一滞,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陆母阻止了。
见陆母冲他摇头,陆言川没好多言,只是眼中闪过暗芒。
咬咬牙,陆言川艰涩地扬起一抹苦笑,声音清沉道,“爸,那我在这里陪你。”
“不行。”男人再次拒绝,倏地回头,看看陆言川,语重心长道,“陆言川,你在国内有事业,有你喜欢的人,你应该在国内好好发展。其实,我这一次想要见你,并非想要留你在身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这个父亲,我也想亲眼见一见自己的儿子,我也就此生无憾了。”
顿了顿,他唉声叹气,眉眼间满是黯然。
“我是一个绝症病人,此生无所求了。我有过一个深爱的女人,也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足够了。够我回味一生了。”男人含着笑意,说得云淡风轻。
听言,陆言川还想说什么,可见他那般神色,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顿了顿,陆言川咳咳两声,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意。
“那好,我在这里陪你半个月吧。”陆言川突然开口,一本正经地道。
闻言,男人受宠若惊状,回头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
得知陆言川跟父亲相认了,程伊心有些震惊,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里,程伊心疑惑询问。
陆言川眉眼微沉,唇角勾了勾,故意压抑着内心的悲伤,淡然回答,“半个月后。”
“啊?这么久啊?”程伊心下意识地回应,可很快就又改口,“哦也没什么,我能理解的。毕竟你难得跟父亲相认,也是要好好地陪一陪他的。”
“其实……”陆言川有些犹豫,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将父亲患病的事情给说出来。
只是,静默半晌,陆言川还是忍不住沉重叹息。
觉察出他的不对劲,程伊心有些狐疑,眉头一蹙,幽幽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想说?是关于你父亲?”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准,程伊心的话语一出,电话那头的陆言川已经泣不成声。
一听他的哭声,程伊心傻眼了。
“陆言川,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陆言川摇摇头,极力掩饰。
然而,他越是掩饰,程伊心就越是不解,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追问个不停。
“快点说,究竟怎么了?”程伊心略有不悦,连忙质问。
“我父亲他……”陆言川欲言又止,眼底暗芒涌现。
“怎么了?你父亲怎么了?”程伊心眉头紧拧,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预感。
“他病了。”迟疑许久,陆言川温吞说了几个字。
闻言,程伊心心里咯噔的一声,清丽的脸上瞬间乌云笼罩。
“病了?严重吗?”她声音开始变得暗哑,小手不自觉地攥了攥拳头,极力压抑内心的情绪。
“很严重,很严重……”陆言川声音哆嗦,压根就没勇气告诉程伊心事实。
程伊心心里沉了沉,一咬牙,不禁宽慰他,“会好的,会好的。”
“好不了了。”电话那头,陆言川带着哭腔,即便隔着话筒,她都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哭泣声。
“在那边不是有最好的医生吗?为什么不会好?难道是……”程伊心险些将“不治之症”四个字说出来,可在他没有主动告知之前,她又感觉自己贸然一说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