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曹孟德已经攻破了小沛?还在小沛城中扬武扬威的屠城?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本侯乃是朝廷封赐的徐州牧,他怎么敢?!”得知曹操大军在一夜之间势如破竹,连夺徐州边界处十余座县城后,吕布大惊失色,惶急的怒吼着。
陈宫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若非汝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不听吾之奉劝,焉能有今日之祸?想归想,陈宫毕竟身在其位,还是要为吕布进行谋划的:“温侯,曹军势大,战前的准备非常周全,绝非是临时起意。依在下之见,想要正面抗衡曹操是不可能的了,若想扳回劣势,唯有剑走偏锋了,或许……还有胜算。”
说到最后,陈宫斟酌了一下字句,勉强说出了还有胜算这几个字,而没有直接说败局已定。他的心里其实是雪亮的,徐州在吕布入主的这段时间以来,政务荒废,军备松弛,陈宫屡屡劝谏吕布,吕布总是口头上称是,掉过头就钻进了温柔乡里,根本没把陈宫的话听进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州内部矛盾重重,驻守与边界的驻军又松懈惫懒的很,可谓是内忧外患,这样的徐州,怎么能不败?
闻听陈宫想出了对策,吕布就想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公台究竟有何妙计可退曹操?”
陈宫看着吕布惊慌失措的样子,暗自叹息:眼前的吕布,哪里还有半点昔日无双战神的威风?酒色,真的是消磨了他太多的锐气了。
“温侯,还望温侯今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听在下的安排,否则的话,怕是你我难逃此劫啊。”陈宫在说出心中计谋之前,先给吕布提前敲了敲警钟。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本侯怎会不听先生的安排呢?本侯知道,以前先生多有劝谏,是本侯愚昧,未能听从先生的话,但请先生放心,只要这次能保住徐州,以后无论先生说什么,本侯无不听从。”命悬一线之间,吕布在被迫无奈之中,口头上给予了陈宫最大的信任和承诺。
会这样吗?若是没了生命的威胁,你吕布还肯听我陈宫的话而不是泡在美酒中欣赏美女?答案,陈宫无法确定,但他隐约猜到,反复无常的吕布多半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吕布今后会不会对陈宫言听计从,那是后话,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保住徐州再说。
陈宫迈步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小沛城对吕布说道:“小沛,乃是徐州重镇,占据了小沛,进可攻退可守,更兼小沛与徐州城互为犄角之势,因此小沛的战略位置极为的重要……”
只听了一个开头,吕布就忍耐不住了:“先生说的这些本侯都知道,可是如今小沛已经落到了曹操的手里啊,先生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温侯莫急,且听先生说下去吧,想必先生定有良策。”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臧霸开口劝道。臧霸可不是吕布,只懂得武力之勇,臧霸性格细腻,遇事思虑周全,是个难得的帅才,带兵打仗很是有一手,是武将中难得的智谋出众之人。若要说臧霸有什么明显的短板,就是他的武艺并不算太高强,只介于一流武将与二流武将之间。
陈宫向臧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曹孟德蓄谋已久,是想速战速决攻克徐州。按照他的这个部署来推断,此次进犯徐州的曹军必须要做到三点:行动迅捷、战斗力强悍、骑兵居多。这样的话,可以预见曹操投入的兵力并不会太多,尤其是他的中军,至多不会超过三万人。想要以三万之众占据已经被攻克的小沛等众多城池,无疑是痴人说梦。而曹操在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下,不定不会令主力部队太过分散,也就是说,他不太可能让主力部队驻守已经到手的城池,而是会尽快率领主力军直扑徐州城而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陈宫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伴随着这个动作,他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那么,驻守小沛的,一定便是原徐州的将士们,他们迫于压力不得已而投降了曹操,这一点,便可以大做文章了。曹操攻克小沛,一夜屠城,徐州投降的将士之中,必定会有遇害者的亲属,稍微有点摩擦,便会激发出他们对曹操的怨恨,进而倒戈相向。”
“在下的计策,便是从这里入手的。温侯可亲自率领并州狼骑,绕开曹操的主力军,迂回到小沛,以温侯的威望,必能招降这些旧部,令他们重归徐州。得城之后,温侯便驻守在小沛,与徐州城形成犄角之势,形成牢不可破的防御圈,只守不攻,一面抵抗曹军的冲击,一面派人联络失陷的城池,这些城中之人也都是徐州旧部,心中定然怨恨曹操的一路屠城,即便没有怨恨,畏惧那也是有的,自然心中惶惶。只要温侯待他们以真诚,他们便会重新归到温侯麾下,成为断却曹操补给线的一支奇兵。届时,曹操兵少,待其兵锋疲惫,补给不足之时,徐州之危局便可解了。”
听完陈宫长长的讲述,吕布和臧霸同时称赞起来:“妙计!妙计!”
紧接着,臧霸说道:“此计的第一步至关重要,便是我军能否抢回小沛。事不宜迟,末将这便去整军,以候温侯之令!”
臧霸走后,陈宫细细的思索了片刻,又对吕布说道:“温侯,在下愿与温侯同去小沛,万一途中有什么变故,也好为温侯筹谋一二。”
吕布连忙点头说道:“好,甚好!”
“不过,徐州城还需要一人来坐镇,确保城池稳固,不会被曹操攻破。否则,之前的一切筹谋,都将成为空谈了。宫观宣高将军武艺精熟,韬略在胸,不若,便令他来留守徐州吧。”陈宫建议道。
“臧霸?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此去小沛,战事艰辛,本侯亦需要他这个强有力的臂助,不若,令陈元龙父子代为守城,若何?”吕布犹豫不决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才眨眼之间,便将陈宫的话忘之脑后了。
陈宫立刻大声答道:“不可!断然不可!陈登父子居心叵测,岂能将徐州城交到他父子手中?非但不可托付,还要立刻派兵将其关押看管,以防他二人勾结曹操!”
“哎——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元龙父子二人岂是背主之徒?这样吧,便令宣高留守徐州,便不必将其父子二人看管起来了。”见到陈宫语气坚定,吕布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做出了让步。
对吕布的脾气,陈宫也很清楚,知道他刚愎自用,在劝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闹得君臣之间不愉快,于是陈宫也退了一步,同意了吕布的决定。
半个时辰之后,臧霸便已将两万并州狼骑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了。臧霸心知吕布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令各级将官颇为心寒,唯恐小沛的驻军不能像陈宫预料的那样顺利归降,所以还有心的挑选出了一万名精壮步卒,一旦小沛守军不降,这一万步卒便能承担起攻城的任务,以填补并州狼骑不擅于攻坚战的短板。说起来,臧霸的心思确实是很细腻的。
大军即将出征,三万兵马连同陈宫在校场等候多时,却仍然未见吕布的身影。吕布究竟去做什么了呢?
州牧府,后堂。
“将军此去,凶险未知,令妾身等妇孺独留徐州,妾身可如何是好?那个陈宫,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吕布的正妻严氏,跪倒在吕布的身前,颇为不满的哭诉着。
在严氏的身边,环跪着吕布的另外几位小妾,各个姿色不俗,此刻也都流着眼泪,那一张张带雨梨花般的娇颜,令吕布黯然神伤,欲去还留。
目光在一众妻妾的身上看过去,最终,吕布的眼睛定格在了众位妻妾身后的一个少女身上。此女年方十六岁,正是二八年华的好时光,乃是吕布唯一的爱女,单名一个雯字,小名玲绮。吕布的妻妾不少,可膝下却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被吕布视为掌上明珠,娇惯的很。
当看到吕雯的面容时,吕布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最终长叹道:“罢了罢了,左右天色已晚,不利于骑兵奔袭,本侯便等明日清晨再行出征吧。今晚再和你们好好相聚一夜。”
从黄昏等到日落,陈宫最终等来的,不是出征的消息,而是吕布因儿女情长,执意要明日在出兵的决定。
这个消息,令陈宫顿足捶胸,长天长叹不已。儿女情长,必会英雄气短!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徐州,搅动的徐州风云变色,如此危难关头,吕布不说和曹操争分夺秒,反而深陷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这是一个英明的君主该做的事情吗?
“苍天啊……吕奉先优柔寡断,他日必将自掘坟墓啊……”
校场之中,空留陈宫无奈的叹息之声,却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