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光线顺着房檐缝隙里透进来。
顾昀睁开眼睛，适应着光线。
她一只手挡在眼前，略微眯起眼睛。脸上蹭了点灰，嘴唇泛白，唯有那双眼睛分外明亮。
她抬腿，伸脚，踹了身旁的男人。
陈赞揉着被顾昀踹过的地方，“嗷”一声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这么一喊，比闹钟都管用。
严楚蹙着眉，不悦的瞪着陈赞：“鬼叫什么？”
陈赞委屈啊，但陈赞不敢说。
他自从决定留下来陪着这对假夫妻开始，就被这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压榨着。
陈赞委屈啊，他当初怎么就决定留下来受罪呢？
这鬼地方他根本来都不愿意来的好嘛。
这两个人竟然不领情。
陈赞在心里面碎碎念的时候，顾昀已经从地上坐起身来。
她衣服裤子都蹭了灰，像是刚从外面逃荒回来的一样。
陈赞咧开嘴笑，被严楚又踢了一脚。
刚巧是顾昀踢过的位置，不偏不倚。
陈赞疼的“嗷嗷”叫，捂着被踢的地方控诉：“你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
严楚眉头一扬，默认了。
陈赞在心里碎碎念，怎么这样啊......
顾昀四处找出路，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宋义走的时候，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但顾昀觉得，他临走时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东？
不对，他们就是从东边过来的。
如果陈倦把东西放到东面某个房间，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但宋义看的方向确实是东方，他想表达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有监听？
还是有监视他们的人？
里面真的有奸细？
一系列问题涌上心头，顾昀烦躁的皱着眉。
除了姜荨，几乎这里的所有人她都不觉得可疑。
不是顾昀轻信别人，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都不会是奸细。
陈赞不可能，赵启灵更不可能。
严楚没有立场去帮另外一个男人欺骗自己的假妻子，虽然是假的，但某种名义上来说，却也是合法的。
以严楚的性格，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当时在场的还有姜荨，和顾耀。
她的弟弟会帮着外人来害她这个亲姐姐？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顾昀抿抿唇，把心里的疑问压下去。
不是好时机，她想。
陈赞和严楚与姜荨认识的时间不短，让他们去怀疑一个青梅竹马，不太现实。
顾昀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伙伴。
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她不够自信。
她觉得在自己和姜荨之间，陈赞和严楚都会偏向后者。
宋义最后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东方有什么？
指的是东面的某个地方，还是房间的东面？
房间的东面？
顾昀眼睛一亮，连忙抬脚往东面的墙壁走。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让陈赞和严楚都齐齐朝着她看过去。
墙壁光滑，不像是有暗格或把手之类的东西。
况且，墙壁的后面就是他们刚刚走出来的房间。
但这里的格局本就匪夷所思，所以当顾昀轻而易举拉出墙壁里的抽屉时，陈赞和严楚都没有丝毫意外。
依旧是一把钥匙，抽屉的边缘，颜色与墙壁吻合。
如果不是刚巧太阳的光线折射到这里，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抽屉。
钥匙是木制的，质量难保。
顾昀把钥匙揣进兜里，随身携带。
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她的灵魂就藏在这里的某一处。
“还有几个房间？”
“两个。”
顾昀点头，问：“怎么出去？”
严楚懒得找出去的办法，他按照最初的方式，用铁框砸穿房顶。
顾昀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屋顶，轻而易举进了倒数第二间房。
绕是顾昀，也忍不住开始干呕。
这里比起那些房间，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
整栋房子里，都是数不尽数的森森白骨，和腐烂的动物尸体。
有血水顺着缝隙流淌进墙壁，染红了银灰色的壁纸。
陈赞前脚刚跳进来，就后悔了。
他比顾昀反应还激烈，扶着墙壁吐得天昏地暗。
顾昀忍着反胃的感觉，尽可能忽视那些东西。
倒是严楚没什么反应，看这些东西犹如看平常。
“先出去。”
顾昀摇头，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严楚也没坚持太久，他跟在顾昀身后，精神紧张。
不怪三人草木皆兵，绕是谁对着这些东西，也没办法放松下来。
顾昀避开那些白骨，和腐烂的尸体。
陈赞好不容易忍住呕吐的感觉，连忙捂住鼻子：“靠他奶奶的，这什么破地方。”
严楚盯着被顾昀踩过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摇摇头。
“不对。”
顾昀停下脚步，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精神紧张的看着严楚，哪怕此时她表面看起来很平静。
严楚盯着顾昀的眼睛，一字一顿：“这里面，不止是动物的白骨。”
下一句没说出口的，顾昀和陈赞都会意到了。
陈赞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呕吐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呕......”
他把隔一夜刚吃到肚子里的东西，统统都吐了出来。
顾昀习惯性去观察墙壁，动物的白骨，人的白骨，其实都没什么可让人害怕的。
最应该防备的，是让这些原本有生机的东西，变成一摊骨头的人。
“顾昀，过来看。”
顾昀回头，见陈赞正朝着她这边走。
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被胶带整齐的封住封口。
顾昀把信封拆开，抽出一张A4纸。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名字，秀气的、端庄的、好看的、文雅的，应有尽有。
有的名字上面被划了红印，像是公园打枪被瞄准打爆的气球，一个个的破碎掉，只余下一些彩色的碎片，犹如那一堆堆的白骨。
“顾昀，这什么？”
“人员名单。”
“什么人员名单？”
顾昀把那张名单递给陈赞，说：“你应该去问写这些名字的人。”
“不就是那个变态。”
“不是他。”
这一款，顾昀无比嘉定。
不是陈倦。
一个人就算在聪明，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出这么多东西。
陈倦在聪明，也是个人，不是神。
所以，一定还有另外的人。
顾昀迷茫的看着严楚，有点无助。
她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越是向深处看，就越是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