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越下越大，车轮越陷越深。
即便是开着暖气，车里温度仍旧不高。
陈赞下巴缩进毛衣的领口，嘶嘶哈哈的说：“这什么鬼天气。”
新车跟旧车没法比，暖气开的在高，也挡不住从缝隙透进来的冷风。
严楚对眼前一望无际的雪无从适应，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顾昀偏头，问：“怎么了？”
“没事儿。”
有事他也不会说，别人眼里这是成熟的表现，在顾昀眼中，这就是逞强。
她把怀里抱着的毛绒玩具往严楚怀里一塞，声音不容置疑。
“停车！”
赵启灵和陈赞齐齐抬头，陈赞问：“怎么了怎么了？”
顾昀没解释，眼睛盯着严楚看。
严楚抿抿唇，说：“有点雪盲，没事。”
“啊，雪盲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真是的......”陈赞翻了个白眼，肩膀被赵启灵不客气的锤了一下，他一怔，急急忙忙的吼，“靠！雪盲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停车，我来开！”
这么一闹腾，严楚不得不“退位让贤”。
他顶替了陈赞的位置，与赵启灵和姜荨坐在一起。
顾昀透过后车镜，目光掠过这四人。
赵启灵如坐针毡，即便是与严楚接触的时间久了，她还是没办法在这个男人面前，像顾昀那样镇定自若。
原本安安静静看风景的姜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正了身子，与严楚距离不足一拳。
气氛突然就安静下来，变得有些尴尬。
值得高兴的是，下午雪停了。
气温骤降，最底层的雪凝固，结成冰。
车轮开始打滑，比下雪的时候还不好走。
路不好走，进程就慢。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连车都稀少，更别提活人了。
可偏偏这六个人还真遇上个大活人。
那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肚子大的跟个球似的，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炸开。
顾昀在孕妇身上吃过亏，以至于对前面站着的孕妇相当戒备。
倒是姜荨不知情，她见孕妇站在冰天雪地里，忍不住提议：“载她一程吧。”
赵启灵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听了姜荨的话，讥讽一笑。
“她上来，你下去？”
姜荨脸色一变，碍于陈赞和严楚在场，没多说什么。
这里真正说了算的，都不在后座。
陈赞虽然在孕妇身上也栽了跟头，但他还不至于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
况且，那一看就是真的孕妇。
既然是真的孕妇，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陈赞自己都还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放慢了车速。
顾昀似有所感，转头朝他看过去。
陈赞被看的不自在，后座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时成了焦点。他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顾昀商量：“小嫂子，要不就栽她一段路。咱们五个人，还怕她一个孕妇不成？”
眼看着顾昀的眼神都变了，陈赞立马改口。
“你要实在觉得不放心，非亲非故的，我们不载她也成。”
姜荨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赞，这是她认识的那个表面油腔滑调，实则从不肯吃亏的陈赞？
顾昀不吭声，没拒绝也没答应。
那孕妇哀求的看着陈赞，陈赞咬紧牙根，第一次没有顾虑到顾昀的想法。
越野车停下，车窗落下来。
孕妇那张被冻得苍白的脸逐渐清晰，看起来年龄不大，甚至比顾昀还要小上一点。
她看出顾昀几人不是当地人，急急忙忙的打着手语。
五人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都不解的看着那孕妇。
“你想表达什么？”
那孕妇急的语无伦次，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陈赞揉着眉心，这没办法沟通，他们怎么载她？
顾昀眼睁睁看着那孕妇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艰难的弯腰，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在光洁的雪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一串文字。
她弯腰的时候，肚子的轮廓就清晰起来。
顾昀于是知道，这真是个孕妇，做不得假。
[麻烦送我去青海，谢谢！]
真巧了，顺路。
顾昀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孕妇。
深灰色的孕妇背带裤，厚重的黑色棉服，脚上那双雪地棉被雪覆盖到脚面。
这样的天气，哪个当婆婆的能放心儿媳自己出来？
几人神色都没有异样，连严楚都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
顾昀把心里的疑虑压下去，或许是她太过草木皆兵了。
车上多出个孕妇，位置自然而然也就调换了。
顾昀把副驾驶让给那身怀六甲的孕妇，严楚与赵启灵换了位置，顾昀被严楚抱在腿上。
她神色自然，理所当然。
赵启灵和姜荨互相看一眼，又各自分开。
顾耀事不关己的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看风景。
严楚一手搂着顾昀，一手掏出手机。
“开慢点。”顾昀嘱咐。
陈赞连忙点头，他还担心自己擅作主张，惹恼了这位祖宗。
严楚打开手机自带的便签，手指灵活的在24键上敲出一段文字。
[你觉得她有问题？]
顾昀差异的挑了挑眉，删掉那一段话。
[直觉。]
严楚仔细斟酌这两个字，顾昀不会平白无故的相信直觉这种东西，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细节。
这冰天雪地的，哪儿来这么个孕妇？
既来之则安之，人既然已经被带上车了，在把人赶下去不太现实。
严楚安抚似的拍了拍顾昀的后背，说：“睡会儿。”
顾昀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松戒备，点点头。
这一路因为车上多了个陌生人，明显安静不少。
陈赞心不在焉的开车，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孕妇。
“陈赞，你看什么呢？”
陈赞迅速回神，头也不回：“没看什么。”
赵启灵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
从这里到青海也要两天的路程，中途不可能不停车，陈赞一直开到天黑，在前方不足百米的小镇暂时落脚。
顾昀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率先推门下车。
车门“砰”地一声被甩上，带动着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等了大概一分钟，那孕妇才小心翼翼的从车里下来。
脚下滑，她走的万分艰难。
陈赞于心不忍，主动伸手扶住孕妇的手臂。
“慢点。”
孕妇苍白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点头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