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来得猝不及防,热浪侵蚀着每个角落。
高考结束的那天,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哭的哭,闹的闹,老师讲两句话就红了眼眶,弄得大家一时情绪上涌,抱团痛哭,喊着青春一去不返。
成南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兵荒马乱,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翌日成南在房间醒来的时候,耳朵里还响起余诗雅风铃般的声音,原来是随身听没有关。他拍了拍脸颊,起身去洗漱,冰凉的刺激感让大脑瞬间清醒。
他甩了甩头,撩起衣服抹了把脸,露出腰腹上迷人的肌肉,水珠随着脸颊两侧落下,一抬头就看见外面飞过的飞机留下的两条白烟航线,此时,他很想去首都。
林胜桥打电话来约他打球,两人在球馆见面,这儿的老板都是老熟人了,一见到人就熟练地安排场地。
成南和林胜桥都是自带球拍过来的,热身好了就开始发球。这一场下来莫名的诡异,两人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吧啦吧啦边打边聊,反而都把对方当成对手来努力攻防。
筋疲力尽时,成南躺在地板上大口呼吸,林胜桥也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林胜桥喝了口水,脸上的汗滴在地板上绽开水花,“没,过瘾。”
“我一直没问你怎么想去首体?”
成南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猜到了吗。”
林胜桥笑,突然给了他一拳:“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我怎么看都悬。”
成南坐起来,等着他下文。
林胜桥也不卖关子了,“你跟我偶像之间差的不是一点点,就算你走到了她的身边,但是你知道什么叫咫尺天涯吗?”
成南陷入了沉思,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是无法被弥补的,但是天才这个词,他最不喜欢听,这个词仿佛是对努力的人最大的羞辱。
“桥哥,有志者事竟成,我不怕输。”
他承认他和余诗雅之间有鸿沟,但那又怎样,他很努力,很勤快,总有一天他会把这道鸿沟填平的。
林胜桥又一次被他势在必得的眼神震住了,突然有种感觉,他这好兄弟未来的路无论怎么走,都必然轰烈坦荡。
一场畅酣淋漓的较量在天黑前结束,青黑的云层盖住最后一点昏黄,取而代之的是这座城市绵延不绝的霓虹。
成南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胜桥摇头。
他突然露出一抹邪笑:“想不想去看你偶像?”
林胜桥白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想吧。”
成南不可置否,嘴角的笑还没散去,“桥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满足的事?”
“有啊,体考过了吧。”
对目前的林胜桥来说,最满足的事不过如此。去年还对自己没有丝毫信心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南仔,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没心没肺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说的话,偶尔带着些惊喜。”
成南头一回听他这么正经的评价自己,脑子里千丝万缕的思绪却都跟余诗雅挂钩,讲话的声音难得温柔了起来:“大概是有了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赢一枚金牌。”
还有余诗雅身边的位置。
林胜桥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笑容,一语双关:“行啊,那就去呗。”
两人分开后,成南一到家就给余诗雅发消息——
“诗雅,雅雅,小雅,姐姐,在吗在吗?”
余诗雅正在吃饭,“在。”
成南:“过几天我跟林胜桥来首都,有时间一起吃饭嘛?”
余诗雅想了想:“什么时候呀?”
成南:“就这周六。”
怕显得太急切,又忙补了句:“我们过来旅游的。”
余诗雅:“Q^Q没时间,有训练。”
成南:“委屈。jpg”
余诗雅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陈海琳:“周末的时候我们有什么特别安排吗?”
“没啊,你还想加训?”
余诗雅摇头:“有朋友来,招待下。”
得到肯定的答复,余诗雅低头回消息:“来了给我消息,我下训后来找你。”
看到这个消息的成南就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激动得抱头跳进客厅的沙发里。
尝试性跟女神撒个娇没想到还真有用!
“妈妈啊,我要死了!”
成妈听他鬼哭狼嚎的,心脏都吓出来了,忙跑过来问他:“南南,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成南又羞又窘,“没事没事,妈,我就是太激动太高兴了。”
成妈这才放下心来,一巴掌拍他头上:“死孩子,没事别瞎嚷嚷,你妈我要是有心脏病迟早一天被你吓死。”
成南讪笑,赶紧给母上大人顺毛,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伺候舒服了才说:“妈,这周六我跟朋友约了去首都玩。”
成妈自然没意见,想起他之前说要考驾照,又问:“玩多久?你还去练车吧?”
成南应到:“去一个星期,回来就练,暑假这么长,考个驾照足够了。”
说起考驾照,还是去年余诗雅来给他送球拍时,他有幸见识过余诗雅那酷炫的车技,才下决心也要把驾照拿到手。
说起来他生活中许多目标渐渐开始受余诗雅的影响而变化,考首体,拿金牌,学英语,考驾照……
这场追逐中,他倒是乐在其中。
余诗雅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每天忙着训练同时还要兼顾考研,和成南的联系都算不上频繁。只不过,她似乎对成南格外有耐心,看到他的消息脑子里总把他当成一个等夸奖的小孩子。
她现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恨不得有48小时,实在没精力哄人,这会正对着一沓试题揪头发呢!
江眠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考研笔记也copy了一份给她。
“你要不要这么辛苦?”江眠把椅子移到她身边,说:“其实我觉得你考研这事不用这么着急的,不然你训练复习两边跑真的吃不消。”
余诗雅目不转睛地看资料,回到:“当然急啊,可我明年再开始准备的话,很多知识点都会忘光的,到时候比现在还辛苦。”
“也是。”江眠给她倒了杯冷水刺激下大脑,“今年八月苏格兰世锦赛,你会去吧?”
余诗雅点头,“应该吧,名单过几天就下来了。”
“我听说周教练会封闭训练一个月,那你到时候考研复习不是得落下两个月的进度?”
余诗雅叹气:“可不嘛,所以往死里学。”
“嗯……”
余诗雅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这才察觉出不对劲,“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江眠咬唇,吞吞吐吐地说:“嗯……就是……听说今年首体男子队跟你们国家队训练的地方在一块,你们一起集训。”
余诗雅好笑地看着她, “所以呢?”
“所以……陆乘风也会去是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喔……”
江眠脸色涨红,有点局促,余诗雅就明白了。
陆乘风是首体男子队的队长,论打球的实力他算不上拔尖,但他很擅长收集情报,做战略分析。因为这个能力,首体男子队在已经连续三年蝉联全国首冠,他也成为众人心目中的主心骨。
可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被选上国家队。
余诗雅还记得,当时在会议室里有看见过陆乘风的推荐表,但谭科推开了,说陆乘风还欠火候。
是有点可惜,可这并不妨碍她欣赏这样隐忍蓄力的人。
“7月1日,我们那天出发,到时候肯定有很多陆乘风的迷妹过来送行,你反正就在首都,不如也来送送我,也给我长点人气?”
大四本来就没什么课,这个月底她们就彻底放暑假了,余诗雅完成了东城的学业就一心扎在首体训练考研。说起来也是惭愧,余诗雅在首体的名气都没有陆乘风响。
她对江眠抛了个媚眼,江眠就跟个小媳妇一样结结巴巴道:“谁谁谁谁要来送你。”
余诗雅被彻底逗笑了,捏着她的脸说:“哦哟,我们眠眠怎么这么可爱!”
“松手啊。”
“再捏一下,再捏一下。”
“余诗雅!”
日子一晃就到了周六。
早上五点,天微亮,余诗雅似乎忘了什么事情,跟江眠准时从宿舍楼出来直奔图书馆。
夏天的早晨很清凉,风一吹都忍不住缩脖子。
两人经过操场的时候就看见陆乘风一队人在跑步,一条十三人的队伍整齐划一的从她们面前经过,隔着铁栏都能闻到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大清早,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清醒的了,首体男子羽毛球队的名号不比国家队差,他们的训练很多都是自发组织的。所以在操场,在体育馆,甚至就是走在路上,都能看见他们风一样的身影,这也成了首体的一大特色,就连对面电影学院的人都慕名前来观赏。
江眠顿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差点把自己给绊了。
余诗雅笑她没出息,她梗着脖子说:“我就是没看路而已。”
“是是是,都在看人家陆乘风去了。”
江眠啧了声,推着她快速往前走,白净的小脸迅速爬上一抹红晕。
真是丢人,江眠想。
余诗雅问她:“你怎么就看上陆乘风了,我记得他有女朋友的样子。”
江眠突然叹气,“说来话长。”
江眠学学的体育舞蹈,也是首体啦啦队的成员,陆乘风比她小一届,今年才大三,学的是运动训练专业,前年在全国赛上啦啦队跟着羽毛球队一起征战,江眠作为当时的主跳很给首体长面子,比赛结束后两队人一起去吃了个饭,陆乘风绅士地给江眠拉椅子。
江眠是个注重细节的人,陆乘风这一拉,江眠就在心里冒了泡,可是散伙后,陆乘风的女朋友来接他,江眠那刚冒出头的爱情泡泡啪的就破了。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越得不到越想要,用江眠的话来说就是:“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一个跟踪狂,可是你见过一个永远和目标人物保持一百米距离远并且还很怂的的跟踪狂吗?”
余诗雅听得目瞪口呆:“我看你胆大的很嘛,跟踪都学会了,变态!”
“是,可我就是想看到他,那顿饭吃完之后,我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的视线里永远都没有我的影子。”
哪怕是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余诗雅很想吐槽,可想了想,自己完全没资格,她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看来她只能和羽毛球谈一场世纪之恋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首体这片大森林可不止一个陆乘风。”进入图书馆大门,余诗雅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要喜欢,姐明天就带你去相一个。”
江眠懒得理她,图书馆里已经没有空座了,两人跑到角落里席地而坐,书包往地上一摊就当桌子。周围寂静无声,严肃的学术氛围包裹着这栋大楼,不容任何东西打扰。
日渐高升,阳光穿过书架扑到身上的时候,余诗雅无声地伸了个懒腰,一直弯着的腰似乎一折就能断,外边阳光正好,下午结束训练后还可以出去走走。
至此,余诗雅还是没想起来今天有什么事情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