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私下里嘀咕起来的闲言碎语像是棉里的针，一针一针的扎着穆楠，虽不致命，却也让他恨不能全数抽空。
脸色愈发黑了起来，“咳咳”轻咳了两声。将下人们的窃窃私语打断，看着老爷越发凌厉起来的眼神，大家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夫人现下如何？”
“回老爷，夫人还未醒过来，已经差人请过大夫了。”
穆楠看向说话之人，只见这说话之人竟也盯着穆楠瞧，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不语却含情。看的穆楠一瞬间的心神荡漾。
那女子坦然接受着穆楠审视的眼光，用自己更热辣的眼神回应着穆楠。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心有灵犀的在彼此眼中读懂了些微妙的讯息。
此女子便是不久前被大夫人买回来的丫头。这丫头长的并不出挑，只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动人。再加上又是年轻的女子，且又有胆量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这也让已入中年的穆楠身为男性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叫什么名字？”在脑海里思索许久，穆楠也没有想出来。
“回老爷，奴婢贱名绿竹。”绿竹恭顺的向穆楠施了一礼。
“绿竹，瞻彼淇奥，绿竹青青。名字不俗。”
“谢老爷谬赞，奴婢的名字正是取自《卫风。淇澳》。”
穆楠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懂得诗经？”有一些不敢相信似得问着。
“回老爷，奴婢只略知一二，父亲在世时教过一些。”
穆楠点点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穆宸却没心思看大夫人的内墙之祸便出声提醒着穆楠。
“父亲，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
“好，好…”
穆楠走上前，虚扶了绿竹一把。有些意犹未尽的惆怅感，但想着来日方长，眼下是办正事的时候便向屋内走去。
内室中，大夫人的一张脸被吓得煞白。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赶过来的穆霜霜，刚刚进入内室就叫喊起来，一副准备要哭天抢地的模样。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被穆楠呵斥的穆霜霜立马安静起来，眼睛瞟向穆楠身后的穆宸，一记白眼递了过来。扭捏着腰肢走到大夫人的床榻前，低声抽泣起来。
这时大夫也被请来，穆霜霜只得退后站在穆楠身边，等着大夫诊脉的结果。
“老爷，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急火攻心，调养几日便好。”
穆楠谢过大夫后，再看着床上还未醒过来的大夫人，已觉得疲惫不堪。
“父亲，春喜的尸体该如何处置？”穆宸冷冷的开口。
穆楠听到穆宸的声音，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以前对穆宸不怎么关注，但自从穆宸与自己亲近之后。对这个二女儿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此时穆宸这般口气，怕是受了那些下人的话影响，觉得二夫人的死与大夫人有关。
穆楠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心里却已经有了算计，莫说现在没有证据说明大夫人是凶手，即便是有了证据。他也会视而不见的，毕竟大夫人身后是梅家，他不能不顾及。
“一个贱婢有什么好在意的，扔到乱葬岗即可，难不成妹妹还想为一个奴婢再办一场丧礼么？”
在穆霜霜心中自然觉得奴婢就是奴婢，根本不会将他们当做人来看待。
岂不知，她这样的话，将院子里的下人们得罪遍了。大家看着穆霜霜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奴婢怎么？奴婢不是娘生父母养的么？况且春喜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丫头，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穆宸将话留了半句，看向穆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宸！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为一个贱婢来逼问母亲么？”
“真是个猪脑子”穆楠忍不住在心里骂了穆霜霜。
穆楠不痛快，穆宸却痛快了。正想着如何让父亲开口，这穆霜霜却自己将话题引到大夫人身上。
“还不给我住口！”怕她再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穆楠厉声呵斥着穆霜霜。
穆霜霜心中委屈至极，自己刚一进来，父亲就不待见自己。对穆宸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定是这个小贱人在父亲面前嚼了舌根。
眼睛恨恨的看着穆宸，却迎了来穆楠愤怒的眼光。见父亲已经生气母亲此刻尚在昏迷，也不能为她做主，她也只好作罢。
“你母亲此刻还未醒来，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待着。”
听了穆楠的话，穆霜霜跺了跺脚，绞着手里的帕子便离开了。
“如此，女儿也先告退，不打扰母亲养病了。”
穆宸见大夫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和穆楠知会了声也离开了梅院。
见穆宸离开，穆楠松了口气。自己真是拿这个女儿没有办的。大夫人那里动不得，如今这女的，他也动不得。一来是对她的愧疚感，二来是，皇上和王爷们对她都颇为照顾，日后保不齐就…
交代了下人将春喜的尸体安葬之后，无奈的摇着头，也离开了梅院回了自己的书房。
“小姐离开后，老爷让下人们去安葬了春喜。”初五将听到的话传达给穆宸。
“嗯，兰香，你去将这差事揽过来，将春喜与她娘葬在一起吧。”
兰香撇了撇嘴角说道“小姐，那春喜如此忘恩负义，更是害了二夫人与小少爷，你怎么还如此对她。”
看着愤愤不平的兰香，穆宸自己也叹惜起来，她也想心狠手辣。只是，人都已经死了，况且春喜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再这点上，穆宸还是能理解她的。
所谓能理解，但不一定能原谅。眼下春喜自尽，也算是让穆宸少的双手晚一点沾染鲜血…
“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去办吧。”
兰香一脸不开心的走了出去，心里默默的想，小姐不管有多大的变化，骨子里还是以前那种，心软的要命。真怕以后有人也如此伤害小姐。
“初五，你最近多留意下大夫人院里的绿竹，去查查她的身份。”
“奴婢明白。”
梅院内。
绿竹对着床榻上昏迷的人说着话，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为了唤醒大夫人，而事实确实截然相反。
绿竹看着还未醒来的大夫人，嘴角扯起一丝狞笑。
“大夫人，你跋扈多年，也算享受了。如今年老色衰，也该好好休息了。”
绿竹说完话，起身离开内室回到自己的下人房中。
仔细打量着房中的一切，一双纤细却粗糙的手沿着小桌上的茶杯一圈一圈的绕了起来。
心思却没这茶杯之上，此时绿竹以为四下无人，将自己的满腹心事全都表露在脸上。
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算计，她对今日自己能成功吸引穆楠而沾沾自喜。可是这对她来说，这也仅仅只是第一步，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么一点点。
绿竹猛然将那只青瓷茶杯紧紧的握在手掌之中，骨节处微微泛白可以看出她的用力。她要这穆府大夫人的位置，她要大夫人丈夫的宠爱，她更要大夫人生不如死。
初五看了一会，便回到了落英院。将自己看到的转述给穆宸听。
“后天我要听到关于绿竹的所有情况。”
“初五明白。”
穆宸隐隐的觉得，绿竹并非只是单纯的想得到穆楠的宠爱进而拜托奴婢的身份。这里面也许有她并不了解的情况。
两日后，初五将自己查出来的消息将于穆宸听，穆宸听完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双眼睛精明的亮了起来。
“这事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好事。你去将她叫到我这来。”
不多时，绿竹便被初五带到了穆宸面前。
“绿竹，见过二小姐。”
虽和穆宸接触不多，但绿竹也看得出来，穆楠十分在意这位二小姐的想法，对她也十分疼爱。只是自己从来和二小姐没有交集，此时叫她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穆宸怎会不了解绿竹的想法，如果易地而处，恐怕穆宸也会一样的想法。
于是，便笑盈盈的将绿竹扶了起来。
“绿竹姑娘，今日叫你前来，十分冒昧，只是我一见姑娘就觉得十分喜欢。”
穆宸露出一脸单纯的笑，让绿竹的紧张稍稍减退一些。
“二小姐喜欢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万万当不起二小姐称呼姑娘啊。”
“绿竹姑娘不必在意，已姑娘的聪慧，相信用不了多久，我恐怕就要对姑娘改了称呼。”
穆宸此言说的正中下怀，绿竹也很是受用。
绿竹自信吸引穆楠的眼光，定是不再话下，眼下大夫人一病不起，她还有些机会。若是大夫人的身体好了起来，所知道她存了这样的心思必定会将她乱棍打死。
再不了解穆宸心里是什么想法的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露出这样的心思。想到这里，绿竹又慌忙的给穆宸跪下。
“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一心侍奉好主子们，不敢有二心。”
“绿竹姑娘不必惊慌，你的心意我都了解。这府上的所有之物皆归于父亲所有，我也相信绿竹姑娘侍奉主子绝不二心。”
略有所指的将话说出来后，穆宸便不动声色的等看绿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