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晏疯了一般地伸手抚过那些沾满了血迹的草,一颗心痛得就像被凌迟一样。
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能跟顾熙宁有个孩子,谁都不知道他对顾熙宁爱得有多深,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刻,在知道那一晚上顾熙宁差点死掉,在她刚做完手术出院的那一天,他带着蚀骨的恨意那么折磨她。
只是知道了这些,他此刻就已经痛得快要窒息了。
他宁愿被她折磨背叛,宁愿她是那个狡猾成性的女人,宁愿那一晚上她是真的在他们离开之后就偷偷离开了,他都不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会是那样的。
原来这世间最伤人的事情不是被最爱的人伤害,而是自己明明爱她至深,却也伤她至深。
想着她那天晚上的绝望,楚修晏心底汹涌冒出许许多多的念头,可是却没有一个他敢去深究的。
躺在那一片草坪之上,楚修晏一颗心还是抑制不住地痛。
明明这都是她该去承受的不是吗?
在她敢那么迫害他母亲的时候,她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这一切比起他母亲经历的那些,又算的了什么?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她活该,可是他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受,还是会痛到窒息。
疯狂压抑的发泄过后,楚修晏这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坐回到车里的那一刻,楚修晏拨通了景曳的电话。
“查一下顾承礼安葬在哪里。”
在景曳接起电话来的那一刻,楚修晏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异样来。
“是。”电话那边景曳听着楚修晏的话也没敢耽搁,急忙应下了。
其实要查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顾承礼出事之后,顾熙宁一直昏迷不醒,所有的后事都是林觅云一手操办的。
林觅云手上没什么钱,所以没办法给顾承礼买很好的墓地,只买了郊区那个福寿园里面最普通的那种,只有一小块碑的墓地。
在查到这些的时候,景曳也跟着双眼通红。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着楚修晏和韩臻在山上待了三四天,顾承礼竟然就去了。
这一切过于巧合了一些,景曳心中生疑,却不准备去跟楚修晏明说,只想自己暗中调查。
现在的楚修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是定然听不进去这么的,但是景曳却是旁观者清。
从小在顾家长大,顾承礼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很清楚。
一个人装得了一时,却不可能十几年一直都是装的。
他的仁义,他的善良,他对楚修晏那视如己出的情感,这所有的一切景曳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不能让顾承礼去世之后还背负着污水和骂名。
堂堂顾氏集团创始人,帝京原来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却那般惨淡收场,人生谢幕的时候只换来那么一块连名字都几乎刻不下的小墓碑。
这一切都让景曳根本无法平息心中的痛意。
他一直没有放弃暗中调查,但是在手上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想再去跟楚修晏说这些了。
查到了墓地的具体地址之后,景曳也没耽搁,直接发给了楚修晏。
楚修晏就驱车去了那个福寿园。
不是什么祭奠的日子,整个福寿园内此刻格外的安静。
楚修晏按照景曳查到的几区几排,找到了顾承礼的墓碑。
说实话在看到那个简陋到极致的墓碑时,楚修晏一颗心还是跟着刺了刺,随即苦笑着,蹲下了身子。
点了根烟放到了顾承礼的墓碑面前之后,他又点了一根,自己抽了起来。
原本在五年前知道顾承礼逼死了他的亲生父亲,还想要用那么恶毒的方式害死他的那一刻,楚修晏是真的恨顾承礼恨得要死。
精心筹谋五年,蛰伏五年,为的就是要顾承礼为他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那么精心策划了那一切,毁了楚氏企业,夺了那一片庄园,那他就以牙还牙,从他手中夺了他最引以为豪的顾氏企业,让他也尝尝当年他父亲那绝望的滋味。
可是如今,大仇得报,看着冰冷得躺在墓地之中,再也说不了一句话的顾承礼,楚修晏心里却依旧没有复仇之后的快 感。
相反,坐在这简陋的墓碑旁,楚修晏脑海之中却全是那些年跟顾承礼相处的点点滴滴。
即使他心里再排斥那认贼做父的十几年,可是此刻想起来那些点点滴滴,却还是扎心得厉害。
楚修晏双眸通红,看着顾承礼的墓碑,凄然一笑,千言话语,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却面对顾承礼。
如果不是他将自己带回顾家,也许他真的在七岁那年就死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逼得楚家家破人亡,他又何须靠他顾承礼养育成 人?
他们对他做的事情才叫真的残忍,在他把他们当成至亲家人之后,却转头又告诉他,他们是害死他亲生父母的凶手。
在这种极端的痛苦之下,他没有被逼疯就已经是奇迹了。
楚修晏心里闷得厉害,只能坐在顾承礼的墓旁,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着,一直到天色彻底黑透,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楚修晏才缓缓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
“修晏哥,你在公司吗?我妈今天晚上煲了汤,想喊你回来一起喝汤,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韩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丝雀跃和期盼,等着他的回答。
楚修晏听着韩臻此刻的声音,鬼使神差一般出声道,“顾承礼死了,你知道吗?”
冰冷沁凉的声音,即使隔着电话,却依旧让韩臻整个人跟着微微发冷。
她不知道楚修晏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他现在最痛恨的人不应该就是顾承礼吗?
顾承礼在医院里病情加重去世了,这对于楚修晏来说不该是好事吗?
可是为什么他此刻的声音听上去那么阴冷。
韩臻做贼心虚,摸不准楚修晏的心思,只能忐忑小心地出声道,“我,我听说了……”
听着韩臻的回话,楚修晏突然轻笑了一下,淡淡出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小到大,他对你应该还挺好的吧?”
楚修晏的话钻入到耳中,韩臻一颗心顿时猛地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