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修晏屏住呼吸翻入车中时脑海之中冒出来的一个念头。
他爱顾熙宁，这一点上他很清楚，可是不管是父母的离世还是五年前的算计，所有的这一切都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根本不能放手去爱。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楚修晏可以掏出一颗心去爱她，就算她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现在，每一次自己沉溺在对她的痴恋之中的时候，母亲临死前的那声嘶力竭的模样总会在脑海之中闪现。
他没办法做到冷心绝情，他没办法不在意父母的死，楚家的覆灭，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化成对顾熙宁的仇恨。
就好像只有这样折磨着她，他才对得起惨死的父亲，客死异乡的母亲。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顾熙宁的惨痛，可是谁又知道他的痛。
水压很大，在水中想要放倒那些座椅比在外面要难上许多，可是楚修晏还是用尽力气解开了锁扣。
就算要死，他也要跟顾熙宁死在一起，而不是到死他们之间还隔着这样一个座椅。
就在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那一刻，座椅终于被他放倒了，看着后备箱中的顾熙宁，楚修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拿着手中的工具帮她挑开了手脚上的绳索。
车子已经完全沉入水中了，楚修晏用尽力气想把顾熙宁从车窗里面塞出去。
可是顾熙宁现在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根本用不上力。
楚修晏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之后，干脆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紧紧抱在了怀中，然后肆无忌惮地吻上了她的唇。
最后一次，他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感情，不用遮掩自己的疯狂，紧紧地抱着她，清醒地表达着自己对她的爱意。
可是就在楚修晏坦然地接受自己跟她一起迎接死亡的时候，车子却被钢绳锁住了，牵引车开始将整辆车拉着往岸上拖。
楚修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是不是该夸景曳办事总是这么靠谱？
车子脱离水面之后，楚修晏急忙看向了怀中的顾熙宁，轻轻拍打着她。
一直到车门被人打开，楚修晏这才抱着顾熙宁从车里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一瞬间，那些放纵的爱意都被他收回了眼底。
抱着顾熙宁坐上自己的车，看着坐上驾驶位的景曳，楚修晏出声道，“查清楚那个人，我要知道他背后的人。”
“是。”景曳应着，将车子向着医院开去。
……
顾熙宁昏迷了很久，楚修晏就一直在病房内守着。
看着昏迷之中脸色惨白的顾熙宁，楚修晏猛地收回了目光。
老天终究还是没让他死，清醒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放任自己抛弃一切去爱她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有念念，还有爸妈，他们离不开我……”
病床上，顾熙宁的呓语声不断传来。
她大概真的是被吓坏了，一晚上呓语不断，提到了许多人，唯独没有他楚修晏。
楚修晏有些烦躁，走到窗边，刚点燃一支烟又瞬间回过神来，赶忙掐灭了烟，不耐地丢弃在了垃圾桶里。
他一个人这么自我折磨着，直到病床上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念念，念念……”
昏迷之中乍然醒来，顾熙宁一下没看到窗边的楚修晏，只一把拔了手上的吊针，急着想要去给林觅云打个电话，确定她和念念都安好。
楚修晏看着她一醒来就这个样子，心底的怒气不知道怎么就轻易地被勾了起来。
快步走了过去，楚修晏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顾熙宁，我让你走了吗？”
被他攥过去，撞入到他的怀中，顾熙宁才猛地回过神来。
隐约之中顾熙宁还记得楚修晏用尽力气想要将她从车窗之中塞出去。
顾熙宁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可是此刻看着他真的就站在自己面前，顾熙宁才肯定，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怎么都没想到他那么恨自己，危急关头却还是会来救自己。
死里逃生，顾熙宁现在的神经异常的脆弱，看着楚修晏，眼泪滚落了下来。
她的眼泪滴落下来，砸在了楚修晏的手上，直接就烙进了他的心里。
楚修晏一下没忍住，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身上的体温让楚修晏一直不安的一颗心逐渐安稳了下来。
还能这样抱着她，这种感觉莫名的好。
顾熙宁被他这么抱着，眼泪疯狂涌出，双手揪着他身侧的衣服，很紧很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她的修晏哥哥回来了，那个会在所有危难时刻挡在她面前的顾修晏回来了。
顾修晏……
这三个字窜入脑中的一瞬间，顾熙宁心口莫名刺了一下。
可是他早就不是了，他现在是楚修晏，是恨她入骨的楚修晏，所以他又为什么要来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让她误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很快会醒的噩梦，转头却又再将她推入到噩梦之中。
顾熙宁想到那次在楚氏大厦的电梯里面的场景，她狠狠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再被楚修晏这偶尔表现出来的幻象迷失了。
她怕自己一旦沉溺进去，楚修晏转身就会将她推入到更深的深渊之中去。
楚修晏的怀抱很暖，顾熙宁觉得自己真的好想就这么赖在他的怀中，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他自己刚刚有多害怕，自己有多难过，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所有这些想要诉说的话语最后出口都克制到了极点。
被伤了太多次以后，顾熙宁也学会了自我保护，她小心翼翼地武装自己，声音清冷地出声道，“楚少爷，是你救了我吗？”
那一声‘楚少爷’传入到耳中，楚修晏给自己搭建的幻象瞬间破灭。
轻轻松开了怀中的她，楚修晏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她。
她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透的眼泪，楚修晏很想伸手帮她去擦，可是最后却只是攥紧了拳，冷眼看着她。
幻象一旦破灭，楚修晏就很难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是。”楚修晏缓缓伸手，攥紧了她的下颚，“所以你准备怎么谢我？”
顾熙宁双眉顿时微微蹙了起来，她就知道，刚刚所有的绮丽都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若是自己沉溺其中，现在换来的就该是他无情的羞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