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琪的话出口,顾熙宁脸色不由得更加惨白了起来。
她心里很清楚,今天在场的这些世家千金,大多都是见风使舵的。
现在顾家成了这般模样,就连她最好的朋友都能背弃她,更何况别人。
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顾熙宁看着楚修晏,一颗心痛得厉害。
顾熙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的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可悲而又可笑。
明明有那么多的痛点捏在他的手里,明明只要他想,就可以让自己痛不欲生,可以让自己求死不能,可是她却还总是会幻想着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的。
还是会去玻璃渣里面翻找糖果。
可是此刻,当听着周围的人不断地起哄逼着她跪下,而眼前这个曾经说要护她一辈子的人却无动于衷的时候,顾熙宁强撑的情绪终于还是彻底崩溃了。
她才终于再一次认清了,眼前这个人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修晏哥哥了。
顾熙宁不知道自己要吃多少次亏才能稍微长点记性,才会把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
但是眼下,她已经没有心力去想这些了。
现在这个包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充满了恶意,努力地起哄,想要看她将尊严践踏在脚下。
那些以前谄媚迎合,费力讨好自己的人此刻更是一个个恨不得看着她跌入泥潭,甚至恨不得一个个都跟着上来践踏一脚。
顾熙宁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人。
尊严,面子,这些对她来说都已经过于奢侈了,她早就不该再去在意这些了。
现在对她来说,这些虚妄的东西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护住身边的人安好,只要对得起那些自己在意,在意自己的人,那就够了。
可是即便不停地在心里这么自我暗示,这么自我安慰,可是顾熙宁却依旧没有办法当着这些人的面真的给楚修晏跪下。
她姓顾,她是顾承礼女儿,她深知自己这一跪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等于承认了楚修晏指控的顾家对楚家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
可是父亲是无辜的,顾家是无辜的。
当年如果不是爸妈所做的那一切,如今哪里还有他楚修晏?
所以他要羞辱她可以,但是在包间里面这么多人拿着顾家说事,拿着爸爸说事的时候,顾熙宁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选择屈从。
看着楚修晏没有伸手接过自己手里的酒杯,顾熙宁咬了咬牙,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将酒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但是她刚把酒杯放下,酒杯就被傅宣琪狠狠一把掸到了地上。
“你喝过的酒杯还好意思放上来,真不好意思,我们嫌脏。”
傅宣琪说着,依旧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伴随而来的自然是又是一阵起哄奚落声。
顾熙宁看着不管包间内的人怎么奚落自己都始终毫无反应的楚修晏,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看着他出声道,“楚少爷,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天有喜事要宣布,我这个人不吉,就不打扰你们。”
急急的一杯酒下肚,激的顾熙宁头部剧痛。
原本一整天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现在被酒精这么一刺,太阳穴那边‘突突’地跳着,顾熙宁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情绪崩溃,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熙宁就转身快步向着门口处走去。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走到门口,楚修晏的声音就从身后追了过来。
“顾熙宁,你今天要是敢出去,后果自负。”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熙宁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所以这一切终究还是他的意思。
原本以为只是周围的人起哄,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韩臻的意思,原本以为他的无动于衷只是在韩臻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而已。
原本以为他至少不会阻拦自己自救。
可是此刻,楚修晏的话到底还是打破了顾熙宁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明知道他现在是楚修晏,明知道他就是那么恨自己,那么恨顾家。
明知道他现在就是不顾一切地想要羞辱她,摧毁她,可是她还是会一再地生出妄想来。
既然这么恨她,既然这么厌恶她,那为什么要不顾危险地去救她,为什么在她试探的时候要表现出在意她的模样来?
楚修晏,我原本在黑暗之中待得好好的,是你给了我那么一点光明,让我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在我不顾一切想要攀爬出深渊的时候,你却残忍地砍断了我伸出去的手。
顾熙宁站在原地,双肩微微发颤,整个人却依旧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整个包间里面很吵,谩骂声夹杂着嘲笑鄙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熙宁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一间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屋子里一般,明明逃生的门就在面前,明明她打开门就可以暂时逃离这所有的一切,可是看着屋外站着的父母和念念,看着无辜的傅劼,她却不敢去拉开那一扇门。
因为她知道,门一打开,这一室的洪水就会跟着一起狂涌而出,将外面的人淹没。
顾熙宁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到楚修晏的面前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刚刚站着的位置了。
手中被傅宣琪塞了一杯酒,顾熙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酒,隐忍着,对着楚修晏缓缓跪了下去。
地上全是刚刚那个被傅宣琪掸落摔碎的杯子的碎渣,顾熙宁穿着单薄的裤子跪在碎片之上,碎片立刻扎破了裤子,扎进了血肉之中。
痛意袭来,顾熙宁眼眶微红,却还是强忍着对着楚修晏举起了酒杯。
“楚少爷,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顾熙宁看着楚修晏,缓缓出口,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般扎进血肉之中,一点一点摧毁了她对楚修晏仅存的爱意。
可是楚修晏到底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看着顾熙宁此刻的模样,楚修晏眼前却依旧全是自己母亲暮年那可悲的模样。
是她,是她顾熙宁将他母亲从那么优雅的一个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她那么优雅的一个人,到底要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和羞辱,才会说出那样粗鄙而又决绝的话语来!
楚修晏这么想着,怒不可遏,伸手一把就掸掉了顾熙宁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