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晏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此刻却用这种陌生到极致的样子跟自己打着招呼，就好像自己对于她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借住在这里的陌生叔叔而已。
出于礼貌，孩子这么跟自己打招呼，楚修晏知道自己该应的。
可是此刻，对于‘楚叔叔’这三个字，他莫名地排斥。
想着在游乐场的时候顾念跟傅劼之间的互动，楚修晏竟然羡慕得不成样子。
“念念……”楚修晏看着顾念，眼中敛着浓浓的情绪。
孩子已经六岁多了，六年多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好好跟她相处过。
虽然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可是现在却陌生的让他有些害怕。
偏偏顾念还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成熟很多，不是那种三两句轻哄就能哄好的孩子。
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对她的伤害不小，想着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楚修晏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权利去要求孩子什么。
许多话在喉间滚了滚，却依旧没有勇气说出口。
最后楚修晏还是只能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看着顾念温柔道，“念念，楚叔叔住在这里，你会不开心吗？”
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和小心讨好。
面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楚修晏恨不得能付出一切去呵护她。
可是现在，她在自己面前就像是竖起了浑身刺的小刺猬一般。
他不怕被她扎得遍体鳞伤，可是他怕他越是急于靠近，就会把她越推越远。
“不会啊。”顾念听着楚修晏的话，一张小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灿烂的像一朵小向日葵一般。
楚修晏看着她此刻的样子有些愣怔出神。
顾念，真的长得跟他越来越像了，这种眉眼之间的相像，让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顾念接下来的话却又把他瞬间拽入到了冰窟之中。
“反正楚叔叔在这里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你只是外婆的客人而已，不需要来管我喜不喜欢的，因为跟我没有关系啊……”
顾念说着，小脸之上依旧满是笑容。
可是楚修晏脸上的笑意却快要维持不住了。
原来被自己最亲最在乎的人伤真的可以这么痛。
是他活该，这样的痛，她们母女也曾经历过，现在他也确实该尝尝了。
“楚叔叔，我要去上学了，就不陪您闲聊了，先走了。”顾念说着，还扬起小手对着楚修晏摆了摆手，然后起身向着楼梯口走去了。
楚修晏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跟着缓缓站起身，一抬头却看到顾熙宁就站在不远处。
“妈咪。”顾念看到顾熙宁的一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恢复了小女孩该有的模样，轻喊着扑向了顾熙宁。
顾熙宁急忙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看了一眼神情落寞的楚修晏，顾熙宁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现在念念在这里，她没办法过去安慰楚修晏，便只能出声道，“你身上有伤，多休息。”
说着就抱着顾念向着楼下走去。
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到怀中的人越发地往自己的怀里钻，紧抱着自己，顾熙宁终于还是察觉出来了她的异样。
停下脚步，顾熙宁蹲下身子，轻轻将顾念放了下来，捧起了她的小脸，果然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
“念念……”顾熙宁喉间一堵，心疼得无以复加。
原来刚刚她面对楚修晏的时候的那些无所谓和漠然都是装的。
是啊，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面对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面对她原本最想亲近的爹地，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毫无所谓呢。
“妈咪，他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认我们了？”
“他当年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们……为什么啊……”
顾念说着，眼泪越发压制不住，哭得整个人都哽咽了起来。
“他都不要我们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他干脆一直不回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他想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想回来就回啦，凭什么啊……”
顾念带着哭腔的这一番说的顾熙宁心痛到滴血，而楼上，把顾念所有的话都听在耳中的楚修晏此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颗心也跟着痛到了极致。
“念念，爹地他，他当年是被人欺骗了。”顾熙宁看着顾念，小心翼翼地出声解释道。
其实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不希望顾念对着楚修晏永远带着怨念。
毕竟这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此刻，看着顾念的模样，她还是很努力地帮楚修晏开脱着。
“当年，爹地也是被坏人骗了，以为妈咪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甚至还以为妈咪害死了爷爷奶奶，也就是爹地的爸爸妈妈，所以爹地才会那么生气，才会气得说出不想认我们这样的话来。”
“但是其实，他也没有真的不要我们，他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后来我们去了云城之后，他也想要把我们一起接回去的，只是他去晚了，那会容叔叔已经带着你和外婆出国了。”
顾熙宁看着顾念，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解释着，“妈咪知道，这件事情是爹地做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妈咪也不想帮他辩解什么，但是爹地的错在于他太笨了，那么容易就被坏人给骗了，而不是他不想要我们，念念，你能原谅他的笨吗？”
顾熙宁说着，眼眶也跟着一酸，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容，看着顾念。
顾念没有回答顾熙宁的话，而是再次哭着扑进了顾熙宁的怀中。
知道孩子的情绪需要发泄，顾熙宁也没有拦着她，就这么抱着她，任由她窝在自己怀里痛哭出声。
而楼上，楚修晏在听完顾熙宁的这番话之后，一颗心早就软得不成样子了。
若不是考虑到念念的感受，他真的好想好想过去抱抱她们，好想亲口告诉她们，他到底有多爱他们。
好想告诉她们，这一辈子，他一定会豁出一切去爱她们，护她们。
可是最后他却还是没敢。
双脚好似被黏在了地上一般，他只能听着顾念窝在顾熙宁怀里哭泣，听着顾念在哭够了之后，跟顾熙宁一起下楼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