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傅劼此刻的样子,傅永安心口乱作了一团,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留住他,想要让他在自己身边再多待一会,哪怕再多陪自己一会会都是好的。
年轻的时候想的有多不管不顾,真的到了这一日的时候,傅永安却发现自己还是会怕的。
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一个人被这么丢弃在这里,这种感觉真的让他心慌不安到了极点。
对着傅劼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让傅劼可以回头,可以再陪陪他这个老头子,可是结果却还是只听到病房门无情关上的声响。
老泪纵横,所有的坚强到底还是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傅永安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掉落下来。
不想表现得这么脆弱的,可是眼泪就是不断地掉落下来,怎么都忍不住。
一个人躺在这里,起不了身,下不了地,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傅永安第一觉得人生竟然会如此荒唐可怖,他竟然会有一日真的就长了这样一个事事都需要别人来照顾的人了。
不知道一个人躺了多久之后,病房门终于再次被人打开了。
傅永安躺在那里,听着声音一点一点地靠近,猜测着到底是谁来看望自己了,想了许多种的可能性,可是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房宛。
看着房宛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傅永安心中还有些慌乱。
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在他手上也确实是没有过过几天的好日子。
自己的大儿子意外去世之后,他就随便寻了个由头把她给送走了。
明明她是因为跟自己的丈夫伉俪情深,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丈夫的离世才会显得有些痴傻。
这要是换了别的家庭的话,只怕都要感动坏了,不管怎么样,至少应该都不会这么决绝地把她送走,让她跟自己的儿子自此分离,一别就是将近二十年的。
可是他就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跟房宛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应该留在傅家,养育傅劼长大,好好地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可是他却为了所谓的颜面,为了捍卫傅家的尊严,生生拆散了他们母子。
自从跟傅劼分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房宛的病情都严重了许多,好几次都病危了。
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从未松口,从未想过要把她接回来。
而那会的傅劼刚刚承受了失去父亲的打击,后来母亲又不知去向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折磨着他,让他从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变得阴鸷低沉,越发得内敛。
所以对于他们母子,他是有愧的。
只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有愧的事情太多了,也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一直到这一刻房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其实在看到房宛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这一刻,傅永安甚至都觉得她就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来寻仇的。
看着房宛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时候,傅永安心口都有些发寒。
可是现在他动不了,喊不出声,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眼前的人。
之前傅劼把房宛接回来的时候,傅永安也不怎么上心,只觉得不受影响,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没有非让他把房宛送回去。
但是如今,房宛接回来已经有一阵日子了,可是他几乎不知道她的最新状况,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比之前好一些了,还是那痴傻的模样。
看着房宛蹙着眉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傅永安紧张地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里面,傅永安很是害怕,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可是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倒是房宛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眼中瞬间就染上了担忧的神色。
“爸,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这么说着,房宛不由得微微凑近了傅永安,出声问道。
傅永安生病的事情今天一天几乎已经在傅家上下传遍了,她自然也得知了。
看着众人都在家里好像根本没人在管他的样子,房宛心中有些担心,这才自作主张,自己赶了过来照看他。
说实话,房宛这些年脑子一直都是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对于傅永安的记忆也一直停留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傅劼还是个孩子的那段时间里。
所以在看到傅永安此刻变成这副样子的时候,房宛眼中也满是惊讶。
有些难以置信当初的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会有一日变成了这般模样。
看着房宛凑近过来的一瞬间,傅永安真的几乎快要呼吸骤停了,但是最后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底的那种情绪,看着房宛。
见着她好像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样子,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水,水……”
这样房宛终于听清楚了,赶忙过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端着水杯走到傅永安的身边,看着他好像没有办法喝水,房宛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床摇了起来,然后出去问外面的护士要了一根吸管过来,这才成功给傅永安喂了水。
渴了已经很久了,从刚刚到现在,看着傅劼对自己的那个样子,傅永安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出口。
但是现在看着房宛好像是真的想来照顾自己的。
看着她向着自己递来的水杯,傅永安愣怔了许久,眼泪还是在这一刻瞬间‘哗’一下掉了下来。
房宛从未见过傅永安这个样子,整个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爸,你这是怎么了?”房宛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心中焦急万分,看着傅永安出声道。
但是傅永安只是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嗓子里面卡着声音,艰难地说了一句‘谢谢’。
房宛倒是没想的他挣扎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一句谢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微微有些心酸。
这人年纪大了以后,真的是让人唏嘘啊,原本多不可一世的人啊,如今竟也成了这般模样,这种感觉真的让房宛很是难受。
她这个人向来性子软,就是因为性子软,心太善,所以当时在知道傅劼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受,以至于整个人都跟着好似变了样一样。
这些年过的浑噩,她倒是也没觉得傅永安对她多不好,只知道自己丈夫生前对自己很好,如今傅永安病了,她自然是该来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