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家主果然言而有信,第二天就为两人办了宴席接风洗尘。
陈青年过不惑,双鬓已经染上了些霜华,但是精神却非常好,精力充沛,宴席上大到压轴菜,小到一两芝麻,他都心里有数,每样东西都绰绰有余,又不会太过寒酸。
田青青来的时候见到了他本人。
他身穿一袭青衣,身材魁梧结实,个子很高,但是不瘦,步伐稳健,声音洪亮,脸上有些沧桑,皱纹有些多,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劳作的人的皮肤。
田青青在远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觉得他多半是个靠务农致富的人。
沈随跟在田青青身边,他今日穿了一袭黑金色的皂袍,上面用金线绣的麒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威武而霸气。
他身姿挺拔,身材颀长,如同抱雪青松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清冷之感。
他站在田青青身边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巨大盾牌,让田青青心中很是踏实。
两人没有对话,只是并肩站着,一语不发。
沈随将四周打量一番,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这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陈青除了宴请两人外,还邀请了很多陈家的人,一时间院子里乌泱乌泱地来了一片。
沈随有些不解,陈青昨日说本只是在家中款待两个人,却没有想到陈青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准备宴席。
他不是很喜欢嘈杂的环境,在战场上呆久了,就不喜欢人多了,他皱着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此时的陈青正指挥着几个家仆将菜品一一送到桌上,抬眼一看时见两人已经来到了现场,便抬腿走过去,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笑容满面道:“田姑娘,沈公子,没想到二位这么快就来了,现在距离宴席还早,二位要不再休息一会?”
“不必了,”沈随低声道,“我们本是客人,不便再多留,我们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
陈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两秒,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沈公子所言极是,但是二位是客人,我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二位还是在一边先休息吧。”
眼见陈青这么执着,沈随也没了说辞,便带着田青青去了客房休息。
田青青坐着也是无聊,便开始把玩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平日里护理得很好,发梢都是黑亮亮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栀子花的味道,又像是青草的香气。
沈随也无聊,边看着田青青在一边把玩头发。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坐了半天。
最后还是沈随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问道“青青,你觉不觉得这个陈家家主有些奇怪?”
田青青正将一缕青丝缠绕上自己的指尖,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一顿,在她的眼里,陈青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富裕农户,怎么就奇怪了?
想到这里,田青青便没头没脑地问:“如何奇怪?”
此话一出,沈随反倒像是看怪物似地看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像是不认识她似地。
田青青皱了皱眉,“你有话就说啊,藏着掖着做什么还这么一副诡异的样子看着我。”
沈随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哎,青青,你是不是跟我待久了我太聪明了你都不喜欢动脑子了?”
田青青闻言登时就差点窜起来,但是还是忍住了,放下了手中唯一打发时间的东西,有些不服地道:“你就当我不想动脑子了,你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军中机密。”
沈随见她不想跟自己开玩笑,便也住了嘴,但是脸上还是残留着一些笑影,“青青,你不觉得这个陈青对我们有些过度尊重了吗?”
田青青闻言又若有所思地拿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了起来,“好像是有点,陈青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学到走火入魔的儒生,他声音洪亮,对待下人虽说客气,但还是该批评的批评,对待其他陈家人有礼是有礼,但是毕竟是家主,还是很严格的。”
沈随听她接了自己的话,便颔首道:“不错,这个陈青看起来像是一介莽夫,但是对你我二人说话的时候却格外慎重,几乎每一个词都是精挑细选的。”
田青青眉头皱了皱,“这种感觉像是他在如履薄冰,难道他害怕我们?”
沈随摇了摇头,“不一定,说不定他现在都还不是很清楚我的身份,再说知道了应该也谈不上害怕。”
田青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好像猜到了。”
陈青这样的眼神和神情她始终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如今想起来,这样的神情像极了那些请求自己帮忙时的人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出现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是在不同的脸上,田青青就是因为这样才一时半会没有看明白。
“你想到什么了?”沈随问。
他的声音有些警惕,毕竟是常年在兵不厌诈的生活中度过的,他总是有些警惕,对待人都含着些戒备,说话时也是说三分留七分。
田青青见他不解,计上心来,特意要逗一逗他,“怎么?沈战神不是聪敏得紧吗?怎么连我一个农妇都猜得出来的东西沈战神反而想不明白了?”
沈随听着这挑衅意味的问话无语凝噎,知道自己不该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我是没猜中,”沈随认输了,“我没有田姑娘聪明行了吧?还望田姑娘指点一二。”
田青青听他承认自己输了,眼中立即闪过一丝兴奋和得逞的笑意,正要指点江山一番,就见外面急匆匆地进来了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对着两人分别行了一个礼,“沈公子,田姑娘,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二位落座。”
田青青冲她招了招手,“我们就来。”
沈随还有些不放心,田青青知道他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便冲着他眨了一下右眼,笑道:“走吧,吃饭去,刚好我饿了,放心,安全的很,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