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情扭曲，气得不住喘气，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我任由婢女包扎伤口，又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那奴婢就失陪了，外面天冷露重，娘娘也早些回去吧。”
自皇上给我封妃后，皇上一次都没再去过容贵妃那里。
我本以为经过上次一事，她能安分一阵子，没想到还不出半月，她就坐不住了。
坤宁宫里，皇上皇后一并都在。
容贵妃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皇上，臣妾要告发柔妃和薛太医私通！上次我宫里人亲眼看到薛太医慌慌张张从柔妃宫里跑出来，衣衫不整。”
我思索了一阵子，“娘娘说的那次是我感染风寒，皇上亲自宣了太医来给我诊治，可能是让娘娘误会了吧。”
我故意加重了“亲自”这两个字，她脸色发白，仍然倔强道：“皇上明查，如果他们二人清清白白，薛太医何至于慌张离开！”
“放肆！”一直没开口的皇后发了火，“那天本宫身体不适，本想请薛太医来诊治，路上碰到柔妃的婢女，才知道薛太医去了长乐宫。”
“你身为贵妃，一直以来祸乱后宫，如今更是挑拨皇上和柔妃之间的关系，容贵妃，你居心何在！”
皇上看着容贵妃，面露不忍，正想说些什么，我直接关心询问，“皇后娘娘您现在无碍了吧？”
她指尖轻柔扫过小腹，眼神温柔：“本想等着再过几日再告诉皇上的，上次我是嗜睡，频频呕吐才叫的太医，臣妾如今……已经有孕两月了。”
皇上愣住了，但马上就欣喜若狂，“皇后，朕要有孩子了！辛苦你了，朕要好好的赏你！”
皇后握住我的手，“柔妃，这还要感谢你。”
“不可能！”容贵妃大吼，“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怀孕，你绝对不可能怀孕，该怀孕的是我才对！”
她状若癫狂，猛地冲上来将我扑倒，“是你！你这个贱人，你骗了本宫！本宫怀不上孩子也是你搞的鬼！”
“够了！”
皇上一脚将她踹倒，失望道：“容贵妃，朕之前宠着你，可不是让你无法无天的，万一你今天不小心冲撞了皇后，伤害到朕的皇子，你拿什么赎罪！”
容贵妃头发凌乱，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整个人像一条丧家之犬。
“即日起，容贵妃的分位降为容妃，禁足半年，罚俸禄半年。”
“柔妃升为柔贵妃，和皇后一起协理后宫。”
浓情蜜意了这么多年，皇上到底不舍得。
只是降了位分，再禁足。
罚得不痛不痒，我一点都不满意。
容妃禁了足，皇后有了身孕。
皇上又隔三差五宿在我宫里，三个月后，我也有了身孕。
太医确认那天，我做了个梦。
梦里姐姐一直笑着看我，无论我怎么喊她，她都一言不发。
最后我满脸泪水，哭着醒来。
皇上心疼地把我抱进怀里安抚。
对不起啊姐姐，你也很讨厌现在的我是吗？
明明我一靠近皇上就觉得恶心，但是现在我却要日日与他同床共枕，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我真的，看到他的每一瞬间，都忍不住反胃想吐。
可是我没有办法，现在的我只能借用皇上的手，来复仇。
时间飞快，容妃的禁足已经解除。
现在的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无比安静。
每日都去皇后那里请安，碰到其他妃嫔也都客客气气的，再没了以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就连碰到我，她也没了半分脸红的样子，甚至还规规矩矩给我行礼。
这一点都不像她，完全不正常。
皇上倒是又被她吸引了。
如今的贵妃美貌依旧，禁足半年不见日光，衬着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楚楚可怜。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后，如今她正待产，容不得一点岔子。
三个月后，皇后平安诞下一位皇子。
太后和皇上高兴，宫宴摆了七天七夜。
这几天里我一直盯着容妃，偏偏她一直安分守己，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她越是安静，我越是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直到第七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有点等不及了，如今是最好的机会。
我决定推她一把。
4
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在前面宴席上。
夜凉如水，我静静站在湖边。
脚步声响起，“你找我？”
如今四下无人，她倒是懒得再装了。
“你这个贱婢，贵妃当着舒服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我笑了，“那你这段时间又是在密谋什么呢？让我来猜猜，怎么把我扳倒？还是如何弄掉我的孩子？”
“这么多年，你连个子嗣都没有，为什么别人都能生，就你不能生？你难道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皇上和太后压根就不想让你生！”
“还有，我当初说的那个方子，其实什么用都没有，是我骗你的。”
她猛地踉跄一步，“不可能，皇上怎么会不想让我有孩子……还有、明明、明明薛太医检查过的，那个方子……”
我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你难道不知道，薛太医是皇后娘娘的人吗？就算他看出来那方子无用，也不会告诉你。”
她淬了毒一般的目光黏在我身上，“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害我！”
我笑容璨烂，“你才知道啊？”
她突然掐住我的脖子，“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顺势卸了力，直挺挺栽进湖里。
真冷啊。
冰冷的湖水顺着骨头缝往我身体里钻，我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挣扎间，温热的血从我身下流出。
尖叫声，嘈杂声，哭喊声，纷沓至来。
好吵啊，我想好好地睡一觉。
再睁开眼时，皇上守在我床边，他眼眶通红，看到我醒来忙把我抱进怀里。
“槐枝，槐枝，咱们的孩子没了，你别难过，我们还会有好多孩子的。”
孩子没了，正合我意。
但我仍然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皇上，前日那孩子还踢臣妾的肚子了，我都可以想象到他叫我额娘的模样，怎么一觉醒来他就不在了？皇上，你知道吗，无论再来多少个孩子，都不是他了。”
皇上抱着我的手臂剧烈颤抖起来，“来人，将容妃降为美人，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瞧，如果不是我刚刚故意往他心窝戳刀子，他绝对不会忍心将戚婉婉打入冷宫的。
不够，还不够。
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戚婉婉被打入冷宫后不久，皇上就病倒了。
我和皇后每日轮流悉心照看，他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了。
为此，他愈发依赖我了。
常常拉着我的手不放，嘴里念叨着，“槐枝，朕只有你了。”
我声音焦急，面上不动如山，“皇上，您可要快快好起来，不然，臣妾可怎么办啊。”
出了皇上寝殿，皇后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戚婉婉已经被打入冷宫，皇上也忧思成疾，这些还不够吗？”
我一脸无辜，“娘娘说什么呢，这些不都是戚婉婉咎由自取吗？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怔愣住，最后无奈摇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皇上痊愈后，身体差了许多。
他鬓边生了华发，走路时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衰败的死气。
皇子一岁时，皇上亲封为太子，下令大赦天下。
我知道，他这一年来早就后悔了，不过是找个由头把戚婉婉放出来罢了。
也好，这么多年，也该彻底做个了断了！
5
戚婉婉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面前这女人，行销骨瘦，眼窝深深凹陷，面色苍白如纸。
哪里还有半分张扬跋扈的样子。
她看到我，立刻跪地行礼，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我没有忽略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在冷宫里时，戚家每回进宫都少不了为她求情。
就连戚行舟，也来求了我好多次，最后他怒了，说：“你做这些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当然不怕啊，我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只要能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戚婉婉想要我的命，我比谁都清楚。
如今，我的命可轮不到她来做主了。
6
我没想到戚婉婉竟然蠢到来找我联手。
她激动得脸颊颤抖，“你和皇后亲近，在她身边安插几个人轻而易举。”
“那接下来呢，应该怎么做？”
“用毒啊！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她有儿子可仰仗，现在不动手，以后就更不好对付了”
“什么毒？皇后和太子的吃食有专人把控，下毒可不是易事。”
她神秘一笑，“水银，杀人于无形，人能活多久都难说，更别提子嗣之事。到时候把她除了，这后宫岂不是我们两人的天下？”
我抿了口茶，不动声色道：“原来当初皇后娘娘寝宫里浸泡了水银的摆件都是你做的？”
“那当然！谁让她……”她猛地愣住，“这事你怎么知道？”
我掐住她的脖子，“我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我发现的。”
“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不过是想借用我的手除掉皇后，然后再除掉我。”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进宫后害死了多少人。当年那个被皇上中意的婢女，你是怎么害死她，又是怎么和皇上撒谎的，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她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我知道，她根本不记得了。
也是，无论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还是宫里的贵妃娘娘，都不可能在乎一个婢女的命。
可那是我姐姐，我在乎。
戚婉婉疯狂挣扎，我咬牙，手指渐渐收力。
“槐枝。”
皇上的声音刚一出现，戚婉婉就吓得睁大眼睛。
我将她狠狠甩在地上。
她爬到皇上身边，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皇上，你来看婉婉了吗，我是你的婉婉啊，皇上，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所有人都欺负我，你把婉婉接走好不好？”
皇上指尖颤抖，挣脱了她，“朕要你亲口说，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戚婉婉又上前抱住皇上的腿，大声哭嚎，“是我做的，但皇后不是没事吗？她还生了儿子，至于那些婢女，死了就死了，不过是贱命一条，又有什么关系？皇上，你要因为这些小事和婉婉疏远吗？”
“噗——”
皇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又有什么关系？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钟意的人，你竟然、竟然说，又有什么关系？”
戚婉婉慌了，“皇上，不是的，婉婉不是这么想的，你听婉婉说，婉婉是有苦衷的。”
皇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朕累了，槐枝，她就交给你处置吧。”
皇上和戚婉婉的见面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就是要让皇上亲耳听到。
诛他的心。
7
皇上当晚就进气少，出气多了，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已然是回天无力。
皇后娘娘代替年幼的太子，暂理朝政。
我留在养心殿贴心伺候皇上，生怕他活得太久。
他如今已说不出话，哆嗦着手指来勾我衣角。
我嫌恶地拂去他的手，在凳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皇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本名并不叫槐枝，槐枝是我临时想来敷衍你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是商琪，我还有个姐姐，叫商钰。”
“商钰这名字你熟悉吗？她就是那个你钟意的婢女。”
他猛地瞪大眼睛，身体像脱水的鱼一样奋力挣扎。
我不理会他，继续讲道：
“姐姐把自己卖的银子给我，让我好好生活，的等着她出宫来找我，我等啊等，等啊等，最后等来的却是姐姐的死讯。”
“戚婉婉善妒，她会怎么对待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知道，所以你还是做了，你该死！”
“你的病，也是我做的，你估计想不到自己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毒里吧，用的正是戚婉婉陷害皇后的法子呢。”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间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我擦掉眼泪，亲手将白绫系在他脖子上，“皇上，你安心的去吧，戚婉婉马上就能和你团聚了。”
8
我把戚婉婉扔进了那口枯井里。
连同一大筐蛇鼠虫蚁也一并倒了进去。
她被割了舌头，挖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蛇在地上窸窣爬行，戚婉婉呜咽着抱头乱窜，时不时撞在坚硬的井壁上。
身上划出了伤口，饿了三天三夜的毒物闻到血腥味就立马冲了上去。
戚婉婉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疯狂抓着自己的脸。
不多时，她脸上就遍布抓痕，衬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看着可怖得很。
我细细欣赏她的惨状，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戚婉婉，你伤害那些无辜女子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还不够，我要亲眼看着你被一点点蚕食，你越痛苦，我就越舒坦。”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随时都在外面侯着，我绝对不会让你痛快死去的。”
“你必须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戚婉婉被咬得浑身抽搐，直接昏死过去。
每天三个时辰，昏过去就立马弄醒，撑不住了就上补药。
七七四十九天后，戚婉婉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我站在枯井边泪流满面。
姐姐，如今终于大仇得报了。
皇后贤良淑德，心系天下，新皇在她的教导下一定能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离别伤感，我出宫那日，我和皇后出奇地默契。
我没有告别，她没有来送。
那口枯井里白骨累累，我早已认不出哪个是姐姐。
除了戚婉婉，我把其他的尸骨都带走了。
左不过都是可怜人。
那就和我一起去流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