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看着我换上她的校服，竟然和她如出一辙，眼里的惊讶不言而喻。
“你脸上的麻子呢？你现在的身材也瘦的和我一样，你不会是一直在偷偷模仿我吧？”
我刻意避开她的问题，说道：“像吗？”
妹妹满眼不屑，她说野鸡就算插上了凤凰羽毛，也还是野鸡，变不成凤凰。
我没搭理，继续欣赏着镜子里，干净漂亮的自己，我僵硬的学着微笑，学着开朗。
慢慢地，我真的不像那个晦气鬼许之意了。
当我以几乎满分的水平完成校领导的试卷后，校长欣慰地夸赞我了一番。
校长说，学校已经帮我申请了保送的名额。
只要期末我能考到年级第一，就能直接保送A大。
我以之琳的身份走在学校里，很多人和我打招呼，还有人给我带早餐，送我零食鲜花。
这就是妹妹之琳的人生啊，一个满是鲜花和阳光的康庄大道。
就连一个个曾经对我恶语相向的同学，如今也一个个对我露出了天使般温和的笑意。
真是，人生如戏。
9
我在经过操场时，遇到了周安，他局促的看着我，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对我说。
“我喜欢你。”
“许之琳，我真的很喜欢你，明年毕业之后，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周安，我以前也喜欢你，不过我是许之意。
是那个鼓起勇气和你打招呼，却被你嫌弃的推开的许之意。
你和同行的朋友议论我，让他们笑话了我好久，好久。
“好啊，不过你要在拍毕业照之前，当着全校的面向我表白。”
周安有点意外，因为他不仅一次像许之琳表白过了，但都被拒绝了。
“你真的会答应我吗？”
“只要你够真诚、够拼，我就答应你。比如……只穿一条裤衩，背上写我的名字，在所有人面前说喜欢我呀。”
“你真的喜欢这样？不是在捉弄我？”周安有点怀疑地看着我。
我朝周安的脸上亲了一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难不成，天底下还有第二个许之琳吗？”
我笑得神秘莫测，周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傻笑。
这是许之琳第一次亲男生，这个诚意够让他信服了。
我很期待周安在全校面前出丑、被许之琳嘲弄拒绝的样子。
在我打算离开学校的时候，许之琳的朋友刘志兴冲冲地拉着我去学校后巷。
他激动地拉着我，走向被人群围着殴打的女生。
女生呜咽的声音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不，她是人，只是这群人把她当成了一只任人欺负的小狗。
“之琳，你原来把她绊倒后她不是骨折了嘛，她一直在家休息，还想着转学呢，现在又被她爸妈送回我们学校咯。”
女生低着头，一群人怂恿我用脚踩住她的头。
“你就踩上去就行了，我们几个拍几张照片，传到外网上去肯定能火。”
我怕被发现我不是许之琳，在他们一次次催促下，我冲那个女生缓缓抬起了脚。
趴在地上的她，低着头像极了曾经的我。
我以一个霸凌者的角度，审视着曾经懦弱的自己。
原来，你越懦弱越会助长一个人的恶念。
霸凌者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吃准了你不敢反抗。
最终我还是收回了脚，没敢踩上去，其他人见我这么怂，打算换人去踩。
正在大家挑人去踩的时候，女孩抬头了，她满脸是伤，倔强的看着欺负她的人。
原来她是杨织，是那个救过我的女生，是让我有希望改变自己的杨织。
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心慌的别过头，幸好她没认出我。
我看着巷子外边来往的学生，明明这里聚了一群人，居然也没几个会好奇地往这边看两眼。
眼看别人即将踩着她的头，我赶忙大声叫了两句“快走！教导主任过来了！”
霸凌杨织的人被吓的跑散了，我在临走前发现，杨织深深地看了我两眼。
回去后我的心每日都会变得不安，我甚至有点厌恶我和许之琳是一样的脸。
10后来，妹妹继续回学校上课，她还是那个骄傲蛮横的许之琳。
因为我答应过很多人会在课间给大家讲题，所以每次下课许之琳都会人被围堵。
题都看不懂的许之琳，平等的拒绝了所有人，包括那些仰慕她的人。
她的朋友白天见不到她，只好晚上给她发了短信，喊她周末到俱乐部玩。
我趁着许之琳在睡觉，偷偷删掉了她的短信，再以许之琳的身份去了俱乐部。
许之琳觉得我的存在会给她丢脸，从未向别人提过，她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
在俱乐部里，几个人聊着这几年霸凌别人的趣事，我没兴趣，但对他们的电脑很感兴趣。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杨志，愣了一下。
原来刘志和她是一伙的，难怪妹妹敢一直这么肆无忌惮的霸凌别人。
刘志正开心自己手机里的视频，他得意的将手机递给我看。
那是杨织和其他人被霸凌的视频，其恶心程度让我感到了生理不适。
刘志得意的说：“这要是传到外网上，那指定能火！”
“我帮你传吧，我知道怎么翻墙。”
刘志犹豫两秒，还是将手机交给了我。
我拿着手机一边帮视频的受害者打码，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
视频翻着翻着，我就看到了自己，手里控制不住的颤抖。
视频里我抱着一只小狗的尸体坐在地上，无声地承受围观者的打骂。
那是从小陪我长大的小狗阿力，我一直偷偷藏在狗窝里，养了五年。
直到被妹妹发现，她最不喜欢狗，所以喊来了几个朋友把阿力打死了。
我从小到大的信仰寄托就这么没了，想到这，我已经把所有视频打好码了。
“哎呀，我传错了。”
正在和朋友吹嘘的刘志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句，“什么？你传哪了？”
“我传到了微博上。”一个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们的暴行的平台。
刘志抢过手机，“中止上传不就行了。”
“卡住了，中止不了，要不把手机摔了吧。”我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
刘志想也没想直接把手机摔碎了，其实手机没卡，我早就上传完了。
我只是不想给他机会删除视频，索性让他手机坏了，这样只有我知道的账号在也找不回来了。
刘志庆幸的拍了拍胸口，继续和朋友打游戏。
我趁着没人注意，将有病毒的U盘插进了他们的电脑主机。
等我回家以后，刘志好奇地点开桌面的不明文件，突然几台电脑全都死机了，他们珍藏的霸凌视频全没了。
过了几天，霸凌视频在网上疯传，许多参与的学生都被学校开除了。
刘志家中势力强大，被压下来了，但也只能待在家里避风头。
霸凌的视频里许之琳没有露过脸，这场霸凌风波里，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全校第三，奖学金，报送名额许之琳一个都没少过。
后知后觉的刘志，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直接打电话怒骂许之琳。
不明所以的许之琳受不得别人的谩骂，直接和对方吵了起来，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了。
11期末考前一天，我叮嘱妹妹好好待在家不要乱跑，妹妹端着一碗冰淇淋窝在沙发里吃，她不屑的看着我。
“你最近肯定给我惹了不少事，不然我为什么总是倒霉事不断！”
“最近妈妈都不怎么回家的，我放学了一直在找她，我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我妈最近一直在找刘志，如果你这次没有帮我考第一，我就让我妈和她的小男友一起弄死你”
许之琳冲我笑着，明明有着天使般可爱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像个恶魔。
夜里，我去了一趟派出所，妈妈找不到的刘志，我一下就找到了。
他前几天因为打架正在派出所拘留呢。
我用许之琳的奖学金替刘志交了保证金，刘志提前被放出来了。
在他走前，我以许之琳的身份嘲讽他瞎了一只眼。
“怎么，cos海岛船长呢，啧啧，你的眼睛是哪个好心人干的？”
刘志气的把烟往地上一摔，抓着我的衣领骂了一句“别以为你今天帮我的帮，我就会感激你，说话太难听，我一样会揍你！”
刘志松开我的衣领，摆摆手走了，临走前他说明天要去我家，取走许之意的一只眼睛作赔偿。
我只是慌张不小心戳瞎了他的眼睛而已，他偏要取走一只我的眼睛才解气吗，真狠。
12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去上学，许之琳守在门口看我吃完早餐。
“你现在喝牛奶，为什么不过敏了？”
我和许之琳的过敏源都是牛奶，她从小时候第一次喝牛奶过敏后就再也没有喝过牛奶。
“我很早就不会过敏了，可能我们过敏的并不是牛奶，可能是某种别的东西”
我一本正经的解释，她有点相信了。
她看见我当着她的面喝下牛奶也没有过敏起红疹，她很好奇，想试一试。
我看着她喝完一整杯牛奶，起初没反应她有点窃喜，想着继续和第二杯。
第二杯没喝完，她就应过敏而导致喉咙肿痛，全身起了红疹。
许之琳哑着嗓子骂我，抓起杯子朝我砸过来，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臭麻鬼，你耍我！”
看着她痛苦滑稽的样子，我憋不住大笑起来，我指着自己的杯子向他解释。
“我确实很早就不过敏了，因为我喝的本来就不是牛奶。”
许之琳跌跌撞撞的去翻药箱，一边翻一边将没有用的药瓶朝我砸过来。
“臭麻鬼！快把过敏药给我！”
她痒的受不了，身上除了红疹还有多了几道抓痕。
“你忘了，妈妈不让家里买过敏药，从小到大我过敏都是自己熬过来的，你放心吧，除了难受一点不会死人的。”
“那你现在就给我去买啊！”
我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快要迟到，我要赶紧去替你考试了，买药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出门前，我贴心的把门从外面用棍子锁死了，不然过敏的妹妹乱跑是很危险的。
妹妹打不来门，只能在家里待上一整天了。
13
晚上，我回到家，家里没开灯，考了一天试，我疲惫地走到冰箱边，准备里拿一瓶水。
“之琳？你回来了？”
妈妈在厨房的另一边默默看着我，我吓的背脊渗出冷汗。
这是我第一次以之琳的身份见妈妈，外人或许难分辨双胞胎，可妈妈应该是最能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
我压住紧张，低声喊了句，“嗯，妈妈今天考完了四门，明天还会考一天……”
在黑暗里倚靠的妈妈沉默了许久，我一直不敢多说话。
黑暗里的影子动了动，从我旁边经过。
“之琳今天辛苦了，好好吃饭，妈妈累了先休息了，小麻鬼今天可能做不了晚饭了，你点外卖吧。”
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回房间了，我低头往厨房的角落里看去。
角落里的许之琳躺在地上，身上被打的体无完肤。
她知道我回来了，但她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咒骂我的恶毒，她颤动着一只手指，无力的敲着地板。
“嗯，我知道你是之琳，做了一天之意，辛苦你了。”
在此之前得每个夜晚，我几乎都是这样熬过去的。
14
回到房间，我打开了装在家里的监控视频，看到了我回来前发生的一切。
天黑后，躺在沙发的许之琳被踹门声吵醒，喝醉的刘志一晃一晃的走了进来。
许之琳以为是我回来了，捡起水杯就扔了过去。
没躲开的刘志，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的血。
“妈的，什么时候性子敢这么野了！”
“刘志？怎么是你？”许之琳沙哑着嗓子问。
刘志走过去拽起许之琳的头发就是一顿打，许之琳痛的喊道“刘志！你疯啦！我妈最心疼的就是我，你敢打我我妈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刘志听完打的更凶了，“就你这个小麻鬼？你妈打你的时候没见比我手轻.”
许之琳被拖拽着到厨房，她一边挣扎一边喊：“我是许之琳！你个蠢货！”
刘志看了看许之琳的满是红疹的脸，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这公鸭嗓，还有满脸的麻子，还装什么许之琳，你配吗？”
“以前你弄瞎了我一只眼睛，现在给老子还回来！”
刘志抓起刀子要戳瞎她的眼睛，许之琳吓的尖叫大喊，可过敏的嗓子，根本喊不出多大的声音。
整个家，只能听到她不停的挣扎和无限的绝望。
妈妈回家了，快要逼疯的许之琳像看到了希望一直喊着妈妈救她。
妈妈见到刘志回来了，很是高兴，看见许之琳的喊叫也不管不顾。
“你怎么一回来就找这个小麻鬼的麻烦，不想我？”
“妈妈……我是之琳呀！”
话没说完，刘志按着她又是一顿打。
“这麻鬼，上次戳瞎了我一只眼睛，今天非得弄死她不可！”
“这小麻鬼这么狠？你手没轻重别弄出人命，要是不解气最多打断她一条腿。”
听完妈妈的话，许之琳绝望的立马抱住她的脚求饶。
妈妈最讨厌我抱着她的脚了，所以她一次次踢开许之琳，就像曾经踢开我一样。
“妈妈，我是之琳啊，你最疼爱的之琳，都是许之意那个臭婊子陷害我！，妈妈你看看我！我是许之琳！”
妈妈低头看了一眼我和许之琳一模一样的脸，厌烦的把她踢到一边。
“之琳今天去考试了，你今天别想为了自己逃过去就谎称是之琳！”
“我宁愿你用许之意的身份，来求我。”
许之琳停了哭声，想了几秒连忙说：“好，我是许之意，妈妈你救救我吧，我是许之意，但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妈妈冷笑了几声：“你可算说真话了，我最讨厌你用着之琳的脸和我说话，你不知道吗？”
我看着视频，手心里不禁渗出一阵冷汗。
我知道妈妈讨厌我，也知道她更讨厌我和许之琳长得一样。
她怎么会听不出王奶奶的玩笑话呢？
两个小孩明明长得一样，怎么妹妹像爸爸，姐姐就像侵犯者的孩子呢。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内心的压力太大，需要一个倒霉鬼来承受压力。
除非两个都是爸爸的孩子，除非都不是。
她不愿意也不敢去想最坏的方面，她宁愿只有我是那个侵犯者的孩子，她就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疼爱妹妹。
如果我顶着妹妹的脸向她求饶，她一定会精神奔溃的吧。
她不敢承认自己做错了的。
视频里妈妈狠狠打了许之琳几巴掌，并将她推给刘志，刘志把许之琳拖到仓库里打断了她的一只腿。
视频结束，我和许之琳的恩怨也结束了。
我的心却没有因为复仇，而得到一丝安宁。
15
第二天，我照常去考试，角落里的许之琳还没有醒过来，我推了推她，好在她动了一下。
“许之琳，等我考完试回来，我就带你去医院。”
“滚，你会这么好心？”
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会的。
没想到，我刚出门不久，许之琳强撑着身体跑了出去。
一瘸一拐的许之琳在路上，正巧遇到了刘志。
开着车的刘志见一身邋遢的许之琳，误以为是我。
在气头上的刘志，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出考场后，我总觉得许之琳被打的那么严重，可能撑不过我回到家，只好先打了120。
没想到打完120，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之琳，小麻鬼……许之意死了。”
许之琳死了。
我吓的愣在原地，刘志把许之琳撞死后逃逸。
直到有路人经过，才发现许之琳的尸体。
路人看到许之琳的尸体后报了警，警察顺藤摸瓜地抓到了刘志，也发现了我家里的监控。
不到半月，刘志落网了，被送进了监狱。
而我妈一直沉浸在许之意死亡的惊吓中。
只有我知道，死的是许之琳，并不是许之意。
直到高考那天，我才敢在答卷上写下我的名字，许之意。
我以许之意的身份考上了理想的A大，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松了一口气。
15
毕业那天，周安果然只穿一条裤衩，背上写了我的名字，在所有人面前跟我表白。
看着他这滑稽的样子，我笑得前仰后合，无情的拒绝了他。
我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你这个样子真像个小丑。”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为什么？”
我偷偷附在他耳边说：“因为我是那个曾经被你嘲笑的许之意。”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夜之间，他成了学校的“红人”。
后来，警察找上门。
我也承认了自己顶替许之琳考试的事。
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才是许之意，死掉的一直是许之琳。
但我妈并不愿意相信，她只是信，那个她最不喜欢的小孩死了。
我一遍遍和她说，我是怎么顶替许之琳的，一遍遍说许之琳是怎么死掉的。
渐渐地她崩溃了，她信了。
她照样打我照样骂我，但我没那么恨她了。
因为，我强大了，她将所有的恨打在我身上时，都不痛了。
我30岁时结婚了。
精神恍惚了很多年的妈妈，突然在这一天给我寄回来了一封信。
她说，回来看妈妈一次吧。
之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