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一味的微笑，目光毫不避讳的盯着赵星晴看：“学妹看了这么久，是后悔吗？”
赵星晴抬眼看他，提起黑子的手顿了一下，以为他是再说自己落错地方的事，便轻声答道：“没有”
本来就是围棋界开局时趋于打招呼的一子，就算落错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陈珂把玩着一颗圆润的棋子“哦”了一声：“刚刚是执黑者无心。”
――啪嗒嗒
赵星晴被他这句颇有言外之意的话给惊的晃了神儿，手一松，手里的黑子落到了棋盘上，巧的是那子刚巧也落在两子周围，刚好将星位上的那子一左一右的夹住。
陈珂垂眼看了一下棋盘上三颗挨着的子，看似随意的将手中的白子落在前口，笑道：“现在是执黑者无意，也是厉害，无意的断我的气，真好。”
“……”手一僵，她立即收了手？
赵星晴此刻只觉着头皮发麻，如果还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或者是转身就走，可目光一对上男人温和纯良的微笑，就立即什么都噎了回去。
她本想一回学校就跟陈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完全是因为……
因为……他那个吻却是扰乱了她的心，她不敢保证，继续跟这个人混在一起会不会沦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应该下这盘棋的。
现在却是变成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对方几句话就将她定成了无情无义的人……
此刻她就觉着自己像是个吃干抹净的大渣女，虽然那个吻并不是她主动，可她，她当时也没有拒绝……
她完全理亏，心虚之余赵星晴便想着立即结束这场荒谬的对局。
输也好，只要能结束。
心下有了决定，手中的动作就坚定了许多。
黑子添了几分急意，处处避让，遇敌则退，不问前路，不问输赢。
可纵是她这般，对面的人也没准备放过她一样，白子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跟紧随。
不吃子，也不连阵，黑白两子如同一双并蒂莲，逐渐列在棋盘之上，相伴相随，不曾分开。
两人就像是在胡闹一样，毫无技术可言，倒更像是在棋盘上玩着什么花样。
黑子向远，白子又跟，陈珂的笑容依旧：“学妹为什么要躲？”
这样的话他从上局的时候便不断再问，也不顾她会不会回答，就是问了许多遍。
一开始还是比较正常的问上一句“学妹躲我？”
不一会儿便确定性的自问自答：“学妹果然是在躲我。”
再过一会儿竟是带了几分调侃：“学妹躲得真快。”
最后也是真的多了些许认可：“原来还可以这样躲。”
本无趣至极的棋路被他这么一解析，平白多出许多靡靡之感来，像是古时君与妃的嬉戏，也像水中欢游追逐的鱼。
赵星晴不是没有试图认输，可只要一对上陈珂那幽幽的目光，所有的话便都碎在了肚子里。
如今对方欺人太甚，见她不接茬就不断用语言刺激她，就算泥捏的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已经忍了这阴阳怪气许久的赵星晴。
于是黑子一改之前的畏缩，惹急了的兔子一般疯狂咬人。
陈珂不避不退，接连被吃了数子心中也浑然不在意，只是被吃一次，神情便受伤一分，笑容也逐渐落了下去，那夹在着无奈与心碎的目光将赵星晴刺的浑身难受。
他不再说话，但是那种钝刀子割心一样的闷痛与窒息感却是更令她透不过气来。
手中的黑子十分沉重，宛如利刃，为了迅速解决战局，迅速而又无情。
而被她提起的白子就像是对方的血肉，烫的她手指发疼。
这只是一盘棋，这只是一盘棋……
赵星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留意对方受伤的神色，也强迫自己不去代入这盘令人窒息的棋局。
只是她越不想在意，就越难不在意，就算她不抬头去看，棋盘上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微微停滞的同时，哀伤的情绪疯狂弥漫，挡也挡不住……
输赢已定，可对方还在坚持。
他已经根本输定了，赵星晴不想再下，便开口道：“学长，你输了。”
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陈珂落子的手一顿，掀眸看她。
他声音很低，目光深沉，好像这是他们最后一盘棋一样：“我想把它下完。”
事实上，他是真的把这当做最后一盘棋在下。
没有人能做到一味地热脸贴冷屁股，何况如他这般自尊心极强的人。
他承认今天这盘棋有很多是他演出来的，可越到最后越是扎心，如此自虐的下法，他又何尝不是想让对方也斩断他的心思？
如果不是对方脸上的动容，他恐怕……在她开口的时候就真的走了。
想到这里，陈珂心中一顿，嘴里有些发苦，或许，就算她没有丝毫的动容，他也会坚持到最后。
想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做舔狗就能做的这么称职。
他继续折磨自己，赵星晴却是再也下不去手，手势一缓，黑子不再张牙舞爪，反而为奄奄一息的白子让了路。
可无论她如何露出弱点，对方都不吃她一子，这种情况，更是令她难受。
就在这时，陈珂忽然站起身，笑着道了一句：“算了，是我输了。”
本来要说要下完的人忽然弃局认输，令赵星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在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吗？
这真的是她下的最沉重的局了。
许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太过明显，陈珂的笑意深了一些，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有那么一瞬间，对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他在她站起来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揉揉那头短发，
手还未触及，赵星晴便下意识的躲开，两人皆是一顿。
陈珂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来，笑容不变：“本来就是想当做一场比赛来看，本想着如果赢了，就向学妹你要一件礼物，可惜输了。”
脸上的笑逐渐僵硬，他看着她语气多了一些认真：“现在做为赢家的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得到，就算是叫我离你远一些，也可以。”
他故作轻松的说着，其实心已经暗暗提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僵着，心底却是又酸又涩，险些压不住脸上的笑容。
其实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赵星晴的耳中产生了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