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哗啦啦破碎。
无边痛楚中,宋年年无意识看向声音来处。
她睁着眼睛,眼泪安静地淌过眼角,虚弱手指紧攥床单,近乎扭曲,似乎在苦捱着某种极致的痛苦。
顾决言打开灯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看见了他。
安静而空洞的眼睛,却一下子让他心揪得发疼。
他走到床边。
皮鞋踩到什么,捡起来,是一粒深红色的药丸。
一瞬间,深沉发黑的眸底渗出一抹红,似乎要碾碎陆沉的血肉。他很用力,很用力才压下几乎失控的愤怒,还有悔恨。
原来,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她说她深爱陆沉,他便离开这座城市,五年都没有再看关于南城的任何消息。
直到那天控制不住点开消息,才知,她病了五年……
长指慢慢收紧。
顾决言将药丸放进口袋。
低头,拨开宋年年汗湿的额发,吻了吻她虚弱阖上的眼睛。
“年年,我带你走……”
恍惚中,宋年年听见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哽咽。
冷风从破碎的窗灌进来。
宋年年清醒了些,抬起眼睫。
模糊视线里,只能看见男人面容深邃的轮廓,俊美衿贵,一下子闯进她的心底。
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他抄起膝弯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小心轻柔到极致,像是怕碰碎了她。
看着她的目光,浓烈到让她心底发颤。
明明是陌生的,但男人怀抱中清冽好闻的气息,仿佛在哪里闻过,令她无比心安。
宋年年失去血色的唇勾了勾。
五年噩梦。
就算是幻觉也好,是梦也好,终于,有人来打破她的牢笼,救她出去。
风声呼啸,掩盖住所有的动静。
顾决言用绳索带着宋年年下来,大衣将她裹住,始终护在怀里。
上了车,似乎到了药效最强烈的时候,宋年年开始抽搐,无意识咬向舌头。
顾决言皱眉,伸手,把自己的手喂到她嘴里。
在路上就打了电话,到了医院,他的手已经血迹斑驳。
“顾少,你的手……”
顾决言看着几个医护按住宋年年给她输液,垂在身侧的长指指节轻微颤抖。
他没在意助理担忧的话。
从兜里拿出那颗药丸,目光沾染戾气。
“查清楚这药的成分,如果陆沉真的对她用药……”
助理看着他的脸色心中冒出一股股寒意。
他从没见过顾决言如此动怒。
宋年年在浅眠中觉得很冷,不停地乱动,直到沉稳的脚步声回来,用被子裹住她,然后轻握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输完一瓶液,她才缓缓平静下来。
直到陷入深沉的梦乡,那只温暖宽厚的大手,始终不曾将她放开。
醒来,盛满阳光的病房里,只有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宋年年懵了——
她身边并没有陌生的男人。
奇怪,那种心底发颤的感觉她还记得,就仿佛,曾经浓烈到刻进骨血里一样……
她对那个男人一点记忆都没有,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呢?
“宋小姐,”见她清醒,医生递给她一份病历。“你长期服用奥斯汀宁这种违禁的精神类药物,血液里的药物浓度已经危及生命,你需要立刻接受恢复治疗。”
宋年年愣了一下,摇摇头。
“你们弄错了,我平时吃的只是安眠药……”
“怎么会是安眠药呢?宋小姐这几年有没有记忆错乱、嗜睡自残之类的症状?安眠药可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宋年年嘴唇有些发颤。
“可是,我丈夫说,我精神不稳定,他不想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吃这些药睡着就不会发病了……”
“宋小姐,你没听懂吗?”
医生诧异,“你根本没有精神病!是这些药导致了你的异常,这些病历上都写得很清楚……”
医生还在说着,宋年年拿着病历,纸张都快捏到变形。
眼睛直勾勾盯着病房里的电视。
早间新闻不知怎么的正巧出现了陆沉的脸。
记者在公司门口围堵陆沉,无数只话筒杵到他嘴边。
“陆总,昨夜有人爆料陆氏总裁虐待妻子,是真的吗?”
“陆雨柔是陆家资助领养的孤儿,也是您名义上的妹妹,请问你们是否真的有私情?”
“众所周知宋年年小姐有精神病禁止生育,顾泽究竟是你从孤儿院带回来的,还是你和陆雨柔的私生子?宋年年是不是只是你们在一起的幌子?”
本地台连夜整理了专题。
循环播放的新闻里,是陆沉和陆雨柔一起去幼儿园接送小泽、“一家三口”去逛街、一起在餐厅用餐的各种画面。
最后,定格在红色药丸上,打上了“毒害妻子”四个大字。
宋年年脑子很疼,像有针在扎一样。
婚后她精神不稳定,陆家医生说不建议生育后代,陆沉顶着陆家长辈的压力死都不肯离婚,还从孤儿院领养了小泽,让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陆沉一直对她很好,她以为她的丈夫只是占有欲强了些,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唉宋小姐?你要去哪?”
宋年年身子还很虚弱,忽然掀了被子下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跑出去。
医生连忙打电话,“顾先生,宋小姐突然离开医院了,她……好像是要去找她丈夫对峙!”
“我看见了。”
前方宋年年拦了一辆车。
顾决言收了电话,目光微凉。
宋年年是南大毕业的高材生,陆沉迫害她的真相摆在眼前,他不觉得她会蠢到自己重回陆家。但他还是离开了一会,想看看宋年年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她到底,爱陆沉爱到执迷不悟了吗?
握着方向盘的长指慢慢收紧。
顾决言感到失望,但还是缓缓发动车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