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杨荣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最后的侥幸，万一她只是咋呼自己的呢？
过去十八年的事儿，没有证据，她就会认。
温慧失望离开，去了齐家沟！
萧宏业对村子比较熟悉，去村长家里借了一辆驴车，免了两条腿的辛苦，温慧身体本就不大好，走这么多路，会吃不消的。
到了齐家沟，没有急着去齐家，先来到了村长家里，也就是乔玉堂的家里，以前称呼大队长，现在喊村长，都是村子里的一把手。
乔大队长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跟老树皮似的。
得知他们是京市来的，寻访故人，热情接待了他们，忍不住夸赞自己的小儿子：“他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还是最好的京市大学，我这辈子，终于有盼头了。
你们要想找谁呀？之后走的时候，给我家玉堂捎点儿东西，麻烦你们啦。”
沈跃进道：“好说，我们想问问你，齐眉之前不是你们的村子的人吗？她家里人对她怎样？”
乔大队长有些惊讶，原以为是来找当年的知青，居然是找齐眉的。
对祈眉他心里是有愧的，要不是她帮村子制作打谷机，又给儿子补课，买了字典，他也考不上大学，现在顶多是个木匠。
“哎，祈眉啊，是个好孩子，聪明能干，可惜了，家里女娃娃多，那时候政策不好，饿不死就是不错了，村子里的女娃娃都是这么长大的，谁也不能怪她父母不是？
对了，她还好吧？那户人家，有没有虐待她？
原本祈眉想单独立个户口，自己生活，恰好那个后生找来了，感激她帮人家采药，就借走了，说是养她长大的，齐家人都没意见，人家也给了钱粮，谁也没法子！”
温慧心痛如绞：“这么说，他们对祈眉不好，还要把她卖了，你当村长的，就不管管？”
乔大队长叹气：“怎么管？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爹娘乐意，她又是个孩子，谁也管不着？
走了也好，她聪明能干，比呆在小山沟里要好呢！
你们打听她干嘛？是她什么人呐？”
沈跃进心里也不是滋味，“亲人，受过她帮助的人，所以想了解她的过往，想帮她做些事情。
她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的吗？她爹娘就忍心？”
“三胎了，还是个女儿，没摁在血盆子里淹死，就不错了！”
大队长的老婆，赵秀珍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话茬道。
温慧脸色煞白，“女儿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怀胎十月，怎么舍得？”
赵秀珍嗤之以鼻：“一看你们城里人，想的就是天真，没有男娃继承香火，女人在婆家，是抬不起头来的。
老话常说，三丫头是讨债鬼，占了家里男娃的福气，只有送走，男娃才会来，所以三丫头命都不好。
祈眉那孩子，活这么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过一顿饱饭，当牛做马，还被家里人嫌弃。
十二三那年，去后山找茅草根吃，摔下来磕着头，差点儿死了呢！
不过也是从那时候醒来，开窍了呢，刘小芹再打她饿她，都知道跑，也会告状，去山上抓野鸡，兔子吃，换了个人似的。
或许这就是老话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温慧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乔大队长看出不对劲来，瞪她一眼：“少说两句，做你的饭去。”
赵秀珍不大高兴，抖着围裙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全村人谁不知道？”
温慧道：“我能去她家看看吗？”
“可以的，我带你们去，你们还没说，祈眉怎么样了？
这丫头估计伤透了心，怕是不愿意回来了！”
萧宏业话很少，从进门都没开过口，此时突然道：“祈眉考上了京市大学，跳级考的，现在已经读大学了。
名下还有服装厂，确实不会回来的。
齐家人但凡对她好一点儿，她指头缝儿里露出一点儿，都够他们一辈子花用得了。”
“什么？她这么厉害？”
乔大队长夫妻俩都很意外，大队长很欣慰，“我就说她准有出息，这么说，跟我家小儿子，是一个大学的？
改天写信问问，他们也能互相帮衬点儿！”
“你说你儿子，是不是叫乔玉堂的？
他很好，以后都会是祈眉的下属，跟着她混，不用担心！”
赵秀珍不乐意了，“我儿子那么出息，怎么跟她混？不是她沾了我家儿子的便宜吧？”
“呵，你知道京市一顿饭要多少钱吗？
你知道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没有人脉，没有背景，甚至连基本的体面生活都没有，活的多卑微吗？
夜郎自大，坐进观天。
凭你们家，卖血都不够！”
乔大队长心情沉重起来，赵秀珍也没话说了，他们都知道，这是事实，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假装儿子在大城市过得很好罢了。
气氛陡然沉重，沈跃进道：“咱们先去齐家，你家儿子我们都会照顾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莫欺少年穷嘛。
能考上京市大学，这孩子就很不错，总有出头之日，你们做父母的等着享福了！”
“好，咱们走吧！”
刚要迈步，西屋走出乔玉兰，怀里抱着孩子，拦着他们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孩子他爹是知青，他说回城之后会来接我们的，可是都过去一年多了，孩子都大了，他还没回来。
我想去找他，也没出过门，不知道去哪儿找！”
乔大队长脸色陡然阴沉，“住口，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去！
当初就跟你说，不能嫁给他，你不听，现在还抱着幻想，趁早死了心，重新找人家嫁了！”
“我不，我不信他忍心丢下我们母女俩不管的，我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
乔玉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清秀姑娘，脸色蜡黄，头发跟枯草似的，穿的衣裳都打着补丁，刚二十岁，瞧着快三十了。
温慧他们都没说话，这个承诺也不好做，说了就要负责的。
何况是他们的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