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禅子乃是一名在同州府灵秀山苍云观挂单的云游道士。
这夜他正在观中卧室中打坐调息,忽然间便觉得附近的天地灵气有些异动,这让他胸中的气血不禁翻滚起来,他只得艰难地收起功法,不经有些疑惑的暗自思忖道:“这天地灵气被搅动的如此剧烈,好像是有人在附近动用了大威力的法器,难道是有什么高阶修士在前面打斗不成?”
他是炼气期十层的散修,灵觉和灵识要远远高于常人。不过,正因为他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他的警惕性也远远高于常人,平日里他小心翼翼地远遁僻静之地,生怕不小心惹下什么世家豪门或者修仙大派,万一断送了自己的修仙大业便得不偿失了。
被惊扰的玉禅子思虑再三,于是决定去外边偷偷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此地不宜久留,他便会换个地方继续潜修,只是可惜了这处灵气不错的地方。
做出决定之后,玉禅子便挥手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摄入到手中,草草打了一个包裹便背在身上。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生怕惊动了观中的旁人,在给自己身上加持了一个轻身决后,他便无声无息的翻出院墙,循着山路直奔刚才传来灵气激荡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天色已逐渐放亮,玉禅子的身形犹如鬼魅般迅捷,只见他一手握着一把带鞘的宝剑,另一只手扣着两张符箓,显然是全力戒备,准备随时出手攻击。
走了数里路后,玉禅子却突然惊疑不定地停下身形,因为他闻到从山下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颇有经验的他知道,前面死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字。
待他把灵觉放到最大,却发现刚才自己感应到的那股让人心悸的灵气波动已经不见了。
他暗暗思谋道:“一击而中,远遁千里,估计出手的高人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玉禅子的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他禁不住好奇,更舍不得苍云观的那处灵气宝地,于是有些肉痛地把自己唯一的一张隐身符贴在身上,化为一股青烟继续前行。
随后,玉禅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作呕起来,只见蜿蜒的山路和山坡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足有五六十人之多,现场真如人间地狱一般,看着血腥恐怖。
这些人不是残肢断臂身首异处,便是四分五裂胸腔大开,还未干涸的血水顺着石阶在慢慢的往山下流淌,说明惨剧才刚刚发生不久。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饶是玉禅子胆识不凡此时也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于是他身不由己地慢慢往后退,灵识更是放大到极限,准备随时转身逃离此地。
“咦?”
就在玉禅子刚刚打算离开之时,却忽然发觉山谷底下还有个活人,虽说此人的气息非常虚弱,但生机却很是稳固。
“过去看看,如果刚才出手的那人还在,应该早就发现他了,这会还无人出手,估计那人早就走了”
玉禅子反复用灵识扫视周边,发现并无危险,复又改变了主意,几个闪纵就到了谷底那人身边。他凝神细看,发现活着的人是个身穿红袍的青年,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此刻,这个青年面色苍白地斜躺在树丛里,一把银色的小剑闪着银色的光芒落在青年的左手边,还在微微跳动着,这在晨曦中显得非常惹眼。
玉蝉子一眼就看见了柳枫左手边的那柄银色小剑,上面依然还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如果他不是在小剑近旁,估计就察觉不到。
“法器,不,要比法器还要好!”玉禅子当即惊愕道。
他之所以认定小剑不是法器,是因为他隐隐看见了剑身上刻有复杂之极的纹络,虽然看不真切,但复杂程度绝对不是符文可以比拟的。
而法器之上只有符文。
玉蝉子长怎么大也就远远见过几件不错的法器,至于更好的法宝长什么样,他这辈子压根就没有见到过。
见是这件好过法器的重宝,玉禅子当时就眼放金光动了贪念。
身为十层高手的他,眼下手中也只有一把中品法器,青云剑,这还是前些日子他动用了几乎全部身家才换来的。
眼前的小剑显然要好过自己手中的那把青云剑,他焉能不动了贪念。
玉禅子伸手拾起那把银色小剑,眼神则是游离不定:“此人既然有这等重宝,莫非也是修仙者?”
他是炼气期十层的散修高手,早在炼气期五层就开了天眼,于是他打开天眼神通,这才发觉青年身上竟然是丝毫法力也没有,根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夫俗子!
他不由得狂喜起来,看来今天是自己走了大运了。
于是,玉禅子开始毫不客气地对着红袍青年进行搜身。
果然,他又在青年身上搜得一本书册、一个玉盒,一个灰布褡裢里还有不少银钱。
玉禅子很好奇那个玉盒里装的是什么,数次打开却发现玉盒如同铁块一般难以撼动,估计是被高人下了禁制。
于是他又打开那本书册,发现书册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兽皮所制,非常坚韧。
他草草一翻书册,发现书中记载的是一个柳姓家族看护圣物的经历和家族历年来研究圣物的心得,内心不由得一喜。
原来还有一个青铜鼎和一个被称为寻灵瓶的玉瓶,估计价值都不在这把银色小剑之下吧!
“哈哈,果然发财了!这玉盒里估计装的就是那两样东西,即便是这个玉盒本身估计也不是什么凡品,否则又怎能储存这几件宝物呢?毫无疑问,这次冒险是对的,真是值得啊!”玉禅子不禁暗暗自得道。
他抬头看了看明显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红袍青年,内心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转眼间便收起了那丝不值钱的同情心。
“虽说匹夫无罪,但是怀璧其罪。你虽是凡人,但却是身怀重宝,那说不定你的身后还有着无法想象的大靠山,为绝后患,本道也只好杀了你。虽然杀了你可能惹下祸患,但本道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潜修,这中天大陆幅员辽阔,难道还能没有我玉禅子的容身之地吗?”
想到这里,玉禅子眼中闪过狠色,于是他将手握着的那柄银色小剑高高举起,随后便狠狠地刺向红袍青年的胸口,打算一剑结果他而永绝后患。
“噗”的,银色小剑刺破了青年胸口的衣裳,入肉半寸便是异变乍起,只见那柄银色小剑的剑身突然变成了血红色,随之猛地向上弹起瞬间便脱离了玉蝉子的掌控而直接从他的前胸穿过,玉蝉子的嘴里“咕咕”叫了两声,随之便向后一倒直接就死的透透的。
至死,玉蝉子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柄银色小剑在吸收驭剑之人的精血后不仅可以自动飞起杀敌,而且还能够在完全沉睡前具有一定时间的自动护主神通。
当年炼制此剑的锻剑师是为了低阶修士炼制的此剑,早就意识到此剑一旦吸食了驭剑人的精血后,驭剑人定然会精血大亏,所以他又在剑身上刻画了一个自动护主的法阵。
当此剑被血脉激发后,除了按照血脉进行自主杀敌外,它还会在一定时间内具有自动护主的神通,这也是最初玉蝉子为何刚刚看见此剑之时,小剑还有白色光芒微微闪动的缘故。
只是这柄灵剑当初是给炼气期修士准备的,自动护主时还需要感应持剑人的法力,而柳枫身上由于毫无法力,所以当玉蝉子刚开始持剑时,这柄灵剑并没有发挥自动护主的神通,待到玉蝉子用此剑刺进柳枫的身体之时,柳枫的血液则又激活了此剑,于是这柄银色小剑便用最后的灵力刺死了与柳枫血脉不同的玉蝉子。
半个时辰后,柳枫才悠悠醒来,他摇了摇头,有些迷糊地看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估摸着时辰。
歇了一会,他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有个道士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胸口则有一个血洞,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他集中思绪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猛地就想起昏倒前的景象,那把银色的小剑以及剑身上的血龙,还有灵剑大杀四方的痛快场面......
他以为这个道士也是个马贼,不由得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此时的柳枫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家的惨事,还有情况不明的家人,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他打量了下四周,发现道士左手边散落着两张黄色的符箓,身下还压着一把带鞘的宝剑,柳枫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抓起那件灰布褡裢来一摸,发觉书册、玉盒都不见了。
柳枫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四下找寻,这几样东西竟然都在死道士的身上找到了。
“看来,你这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贪图我的宝物,死了活该......”柳枫气哼哼道。
看见地上散落的那两张符箓并不像他平日所见的那种黄纸符箓,上面的符文银光闪闪,估计不是凡品,于是他就捡起来揣进怀里。
见道士身下还压着一柄带鞘长剑,想起自己还没有护身用的兵器,柳枫于是便把道士翻身推开,打算收起这把长剑用来给自己防身之用。
谁知,他竟然在道士身下发现了那柄救了自己的银色小剑,他从血迹中捡起这柄小小的银剑,发现上面纤尘不染,于是赶忙掏出玉盒,再次默念口诀后打开,把这柄小剑郑重其事地放进去。
做完了这些,他又看见道士身上背着一个包裹,不禁产生了一丝恶趣味。
“你搜我的身,我也搜搜你的身。”于是,他便解开道士身上的包裹一看,发现里面满是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套崭新的道袍、几张和前面一样的符箓、十几锭黄金,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金锞子。
此外,包裹内还有五个玉瓶,他拔开瓶塞,发现都是一些不知名的丹丸,有香有臭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再翻翻,他发现道士还有两本用黄娟包着的道书,解开一看都是古字,幸好他对古文字涉猎颇深,倒勉强认识这些古字。只见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胎息十二章经》,另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踏云基础法诀》。
他又翻看了其他东西,见黄娟里面还包着一个桃木牌,前面写着“丹阳观传度”,后面写着“玉禅子”。
另外,包裹里还有一本笔记和一个草纸包,他打开草纸包一看,里面竟然是几个烧饼和一块牛肉。
“看来,这个叫做玉禅子的道士应该是个云游道士,因为近处可没有叫做丹阳观的道观,也不知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做了马贼,而且还打算偷窃自己身上的宝物,真是死了活该!”
他把玉蝉子包裹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后装进自己的褡裢,小心的把褡裢上的各个布袋系好后这才站起身来,看着山坡上散落的残尸断臂,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血腥之味,心中不仅不郁闷,反而是大呼痛快。
他其实并不是个残忍之人,但在新婚之夜突逢大变,加上二叔祖凶多吉少,家人和新婚妻子则是吉凶难料,这让他心中不免存着一股厉气,自然希望仇人死的是越多越好,越惨越好。
柳枫来到溪边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喝了几口水,昨晚跑着就没有停,加之气血流失严重,此时他感到非常疲惫和有些饥渴。
此时的山谷里除了远处的鸟鸣声外,近处则是寂静无声。
突然,柳枫听见天空上传来阵阵鹰鸣,他的内心不禁一惊,早就听说夏国的马贼是靠雄鹰带路的,现在听见鹰鸣之声,难道是马贼追进山里了吗?他抬头一看,果然见两支雄鹰在自己的头顶之上盘旋并发出阵阵鹰鸣。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红色的新郎衣袍,很是扎眼。于是他便把玉禅子包裹里的那套新道袍取出换上,甚至把玉蝉子发髻上插着的一根乌黑发亮的木簪子也抽下来插在自己的发髻上,又把褡裢用腰带重新系好,后背上斜背着玉蝉子的那柄宝剑,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继续往深山里逃去。
在山路上刚走了几步,柳枫就看见了柳步云的尸体。
此时的老人已被人斩下了头颅身首异处,四肢上更是伤痕累累,浑身衣物散乱,软甲也已经被人剥走,看来是被人搜过身,而且也死去多时了。
想起这个二叔祖在族里很少露面,即便出现也都是和颜悦色的,一直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特别是昨天夜里和老人相处的几个时辰,这让柳枫对这个老人更加敬重。
柳枫跪下给老人磕了个头,眼含热泪发誓,来日一定要给二叔祖报仇,让那些马贼们血债血偿,听着越发响亮的鹰鸣之声,他顾不上掩埋老人的尸体,而是捡起老人的朴刀继续往深山里逃去。
在岔路口处,柳枫没有选择去苍云观的路,而是选择了去后山的路。
他知道马贼们一旦追上来,必然会盯住有人烟的地方,苍云观并不适合自己藏身。
幸好,玉禅子的包裹里有牛肉和干粮,柳枫边走边吃,很快就消失在山路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