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吴天霖累得满头大汗才将孙芥带到芜城。两人排着队准备接受守卫的检查,然后进城。
“你干什么的!把白纱掀开!”守卫看到戴着斗笠的孙芥,二话不说就是大喝一声。
孙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心脏快速跳动反应着她内心的紧张。
吴天霖见状连忙陪着笑脸,不停鞠躬讨好:“两位大哥行行好,放我们兄妹二人进城看病吧。我这妹妹也不知突然得了什么传染病,满身*子,现下就连我身后都被传染上一些了。”
两个守卫眉头紧蹙着,鄙夷的目光在孙芥身上来回扫视:“现在城内通缉要犯,必须严查。把白纱掀起来,让我们比对一下画像。”
孙芥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白纱掀起一半,随即视线下移根本不敢与守卫对视。然而也正是将白纱掀起的动作,使得孙芥手上被点了草木灰的位置,刚巧适宜的暴露在两个守卫面前。
望着孙芥脸上以及手上那大大小小都数不过来的灰点,两个守卫厌恶的捂住口鼻并迅速后退。根本连通缉令都不用拿出来,直接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滚滚,快滚!”
吴天霖连忙鞠躬道谢:“两位大哥辛苦,我就先带家妹找大夫去了。”
孙芥匆匆将白纱放下,吴天霖携着她快步混入人群中。为了防止有人暗中跟随,两人又穿大街走小巷绕了许久才抵达上官府门外。
和那些朝廷贪官用搜刮来的脏钱堆砌出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里真的是气质脱凡更添淡雅简洁。
孙芥清楚的记得,这是她初到上官府时心里的感悟。然而如今拿下斗笠再看挂满丧幡的府邸,心下早已凉了个彻底。
“我在外边等你,有事叫我。”吴天霖害怕自己会看到哭成泪人的孙芥,也怕自己会强行带她离开,所以才决定不去陪同。
孙芥缓缓迈出步子走进府邸,随处可见的白烛与每根柱子上的白布条,还有那满地的纸钱,似乎都在印证三清观听到的事情是真的。
本就没什么下人的府邸,此刻更是空空荡荡,所以也没人发现孙芥的进入。
孙芥不停环顾着府内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忽然不经意的一瞥,这才发现庭院里竟然开满了牡丹花。没错,就是从前上官弦用月季花哄她一笑的位置。
“夫人若喜欢,等开春时,我们就将庭院都种满鲜花可好?”上官弦缓缓蹲在孙芥身边,大手柔乱了孙芥额前的碎发。
“公子所言,好是好...”孙芥盯着面前的月季花却疑惑的嘟起小嘴,呢喃:“只是小贩分明说了他卖的是牡丹花的花种,可眼前这株...我若没认错的话,应当是月季花吧...”
“可能...也许...大概是那小贩记错或者拿错了吧。”无奈和孙芥审查的目光对上,上官弦尴尬的嘿嘿一笑,急忙转移话题:“不过种花多无聊啊...不如夫人同我去~种草莓~~”
上官弦的声音似乎再次于耳畔响起,孙芥看到眼前的他一边温柔的扶好自己的脑袋一边将自己推倒...这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如今再次浮现于眼前,她竟然连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原来她依然爱他爱的深沉,不论他曾如何冷言冷语的辜负过她的那份真心。
“夫人?是您回来了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孙芥含着热泪回头,果然看到秋伯那慈祥的面容映入眼帘,不过却比从前更加沧桑了几分。
孙芥清了清嗓子,低语:“秋伯...是我,是我回来了。”
“您终于回来了...”秋伯颤抖着双手,才轻轻扯住孙芥的衣袖却止不住的哭了起来:“若是能早一点,哪怕再早一点点...也不至于连公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轰隆隆!”
天空突然响起巨雷,惊的天色都更加暗了几分。乌云渐渐聚拢成一片,燕子低低的盘旋着。
“秋伯,不是真的对不对?”到了这一刻,孙芥抑制多时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她用力握住秋伯的双手追问:“公子武功那么高强,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秋伯伤心的低垂下头,抽泣:“公子已经下葬,遗体是看不到了。但是夫人走后,公子就搬进了西厢房居住,如今灵堂也设在了那里。今日是头七,夫人记得给公子留下香烛指引回家的路。”
话音未落,孙芥迈开步子便往西厢房跑去。明明走过无数次的路,可时隔多日再次经过却变的格外遥远。
西厢房的门前有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其树干合四人之力才能勉强包围...如今,它依旧屹立在风雨中。其上,依然结实的绑着上官弦为孙芥做的秋千...
只是西厢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浓郁的烧纸味道。孙芥逐渐放慢脚步,一点点挪了进去。
整个房间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就连一针一线的摆放都与孙芥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正对着门的长桌上,两根白色的长烛照映着中间的灵牌。而令牌上那矫若惊龙,笔力深厚的三个字,着实刺伤了孙芥的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死...”孙芥猛地跪到上官弦的灵牌前,不停的呢喃低语:“既然负了我,就该好好生活下去...你怎么,怎么能...就这样离去...”
“孙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可你怎么还敢来?”正当孙芥沉浸在悲伤之时,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自床边缓缓走了过来:“你怎么有脸见他!若不是因为你,受人敬仰的‘精绝琴仙’何至于草草结束生命,他又何至于受尽苦痛!”
即便孙芥满脸都被草木灰画上了点,即便她的眼泪令草木灰在脸上乱成一片。可江莲还是同秋伯一样,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孙芥看着逐渐靠近的江莲,质问:“他怎么死的?你作为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