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福和张捕头走后,三清观的日子确实平静了许久。
安静的偏僻地方,鲜少有人来往的单纯交际圈,围绕在身边的长辈小辈和蓝颜知己。孙芥真的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离开茅草屋以后,吃得饱穿得暖,遇到的都是好心的人,发生的都是令她开心的事,日子也一天天的幸福起来了。
直到元宵佳节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时刻,孙芥平静安稳的生活却再次被搅扰,人生的走向也再次被改变。
“芥子姐姐!芥子姐姐!!”
想着元宵佳节该给观里好好清扫一番的孙芥正忙得不可开交,结果半晌便听得小竹大喊大叫的冲了进来:“芥子姐姐!李大人!李书宇大人!!”
李书宇?孙芥闲散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她下意识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小竹。
纵然孙芥对李书宇没有爱意,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时隔这么久都未能见上一面,自然心有挂念。更何况她也想亲自问问,为何他从来不提半字关于王氏的事情,为何将她从茅草屋安排到三清观反复周转,又为何说过要来看看她却没能露面一次。
孙芥静静等候却只迎来小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的动作:“有人送来了一封李书宇大人的亲笔信,要我一定要当面交给芥子姐姐。”
“原来只是信啊...”孙芥自嘲的笑了笑,低语:“我竟还以为是他来了...”
小竹乖巧的将信件送到了孙芥身边,轻声安慰:“其实我知道芥子姐姐是李书宇大人的女人,只不过是因为吵架了,所以才暂时被安排到三清观居住。等到你们两个都消气以后,肯定还能像话本里男女那般恩恩爱爱共赴白首的。”
孙芥被眼前小竹的这份单纯所感染,浅笑着接过信件却迟迟不知打开会看到什么。或许是让她回去和王紫然共住屋檐下以姐妹相称,或许是又一次找了个新的住处安排她过去,或许是通过信件提前告知一下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来,或许...
“好了芥子姐姐~~既然李书宇大人都来信件求和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快打开看看吧。”小竹笑嘻嘻的盯着孙芥还不忘挑挑眉:“信件里的语气态度一定很好,以免姐姐害羞,所以我就不在这里逗留啦~”
看着小竹欢脱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孙芥虽然能够感觉到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却仍旧收敛了笑意。反复摩挲着手里的信件,内心忐忑纠结许久才下定决心打了开来。
然而信件上硕大的字迹,瞬间便刺伤了孙芥的眸子。因为这不是她先前所猜想内容中的任何一种,相反却是一封冷酷无情的休书:
‘立书人李书宇,王丞相的女婿,王紫然的夫婿。虽然容孙氏过门,岂知她却多有过失。一则不孝父母;过门许久并未面见父母,未能恭敬奉茶。二则无子之错;不论其中是否有其他缘由,最终结果是并未能诞下孩子。
综上所述,因念夫妻之情,此中细节不忍明言,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孙芥的心脏仿佛随着纸张上一字一句的终结而骤停,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没能等到李书宇的本人却等来了被休掉的结果。
成亲便被直接送至茅草屋,她根本没有面见父母恭敬奉茶的机会;再从茅草屋辗转到三清观的众多时日,她想见李书宇一面都没能做到,既没有夫妻之实又如何能凭空诞下孩子?
李书宇休书所写虽然为事实,却显然是想让孙芥符合七出之条的被休准则而特意编撰的。
孙芥本以为自己因为和上官弦赌气才答应同李书宇成亲,已经是不负责任的体现,应该怀有愧疚偿还的心态。没想到,事实上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玩弄了一番的蠢人。
孙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成了被休掉的弃妇。
呆呆的盯着手里的纸张,孙芥内心五味杂陈。她既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自由而大笑,还是应该为自己新获得的身份而大哭。
就在这时,孙芥手指轻拈信纸却发现休书下面竟然还有一张未看,随即面无表情的展开在眼前,细读:
‘芥子,请你相信,求娶于你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情。一直以来向你隐瞒王紫然的存在,也只因我对于自己入赘女婿的身份感到抬不起头罢了。如今我被约束的很严,不能出门也难以有自己的空间。所以我不希望继续做你的羁绊,纠缠你或毁了你的一生。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可能忘记上官弦,答应和我成亲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只要你答应,不论是因为什么都可以,我都是幸福的。原本我想着将你留在身边再对你好点,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过是我痴人说梦罢了。
今生能够和你这般绝世的貌美女子有过一段夫妻的姻缘,我已是万般感念月老的大恩大德。我李书宇,就是一个贪财好色总以自己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小人,如今写下休书也好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芥子,忘了我这种人吧,从今以后的你是自由的。’
重重将信件合上,紧紧握在掌心,一滴晶莹的泪珠竟然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虽然孙芥内心并没有多少的不舍,可是却十分认同李书宇说的话,毕竟是月老牵下的一段姻缘是人生的一次历练。
眼下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孙芥重新将清扫的工具握在手里,若无其事的忙碌起来。就让她和李书宇的这段往事永远尘封在星星里吧,再也不必相见,再也无需提起。
虽然手上依旧不停的忙碌着,可是孙芥的思绪却不知不觉的飞走了。嘴里是满满的苦涩滋味,心头是无数的破碎裂痕,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只有上官弦一人的身影。她好想再回上官府一次,哪怕是偷偷摸摸的看他一眼也行,但凡他好她便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