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鼻子一酸，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卑微的表情，但是她知道，林英杰这样，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季南城。如果季南城不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向她道歉。
这就是她的父亲，一点都不喜欢她的父亲。
她唇瓣张了张，心里难受得发不出声音，睫毛一颤，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下来，她连忙撇开头，匆匆擦去泪水。
季南城看到她染上泪光的侧脸，眸色暗了暗，沉声道，“林先生，我想有必要提醒你，林冉自从嫁入季家之后，她就是季家的人，就算你是她的父亲，也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全然不顾林英杰的颜面，林英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起，只得笑了笑，说道，“是我太冲动了，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的，一时失去了理智……阿冉，你别生爸爸的气了，爸爸还是很爱你的。”
这种话，放在十年前她还会相信，现在，她不会再信了。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缓缓睁开，脸上一片木然，哑着嗓子说道，“林先生，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真的没有将林佳妮生病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这样，我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阿冉……”
莫先生，疏远陌生的称呼，林英杰心里一动，又往前迈了一步，还想说什么，季南城阴沉沉的目光扫来，冷冷道，“请回吧，林先生。”
林英杰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想跟阿冉说两句话……”
“你走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林冉翻过身，背对着林英杰，拉起被子将脑袋捂住，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藏在被子下面。
女儿不肯跟他交流，林英杰无可奈何，只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
季南城站在床头，看着那个将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种难言的情绪弥漫开来，沉默片刻，他淡漠地开口，“你打算将自己藏在被子里一辈子么？”
鼓鼓囊囊的被子颤动了两下，然后再无任何反应。
他眉头一蹙，猛地俯身，两只手抓住被子边缘，用力将它从她身上拽开。
赫然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泪水的小脸。
那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的胸脯急促地抽动，明明那么难受，偏偏不发出一点声音，死死憋在胸腔，连苍白的脸都显出不正常的绯红。
季南城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想了想，索性将整个纸盒拿过来，塞到她的怀里。
林冉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自嘲道，“你说得没错，我从小就不受欢迎，你现在可以大肆嘲笑我了。”
因为憋得太久，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颤音，配上她那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让人觉得狼狈至极，却又泛起微微的心疼。
“抱歉。”他很认真地说出这两个字。
她那双被眼泪洗得晶莹剔透的眼睛望向他，微微发怔。
他从她抱在怀中的纸盒里面抽出一张面巾纸，轻柔擦拭她脸颊的泪痕，神情严肃而认真，“抱歉，我不应该说那句话。”
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二少，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道歉。”
“……闭嘴！”
她抿了抿唇，微微笑，“谢谢。”
他不语。
她又道，“谢谢你来得那么及时。”否则，她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他薄唇紧绷，眉宇间怒意横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他刚抓住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反抗么？”
“很突然……”她垂下眼眸，神色落寞极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掐住我的脖子，等我反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笨蛋！”重重一记栗子敲击在她额头上。
她弱弱地呻吟，“很痛……”
“比得上被人掐喉咙痛吗？”
“……”毒舌的季二少，还是好讨厌。
原本，季南城只是让鬼刹爆出林佳妮精神失常的事情，其余的，任由林家人闹腾处理，岂料，林英杰那个老东西竟然闹到医院，弄伤了他季家的女人，季南城岂会善罢甘休？
他一声令下，立刻冒出一批媒体，摆事实，讲证据，刊登了一批林佳妮接受治疗的照片，坚称林佳妮患了精神病，所谓的出国留学，也只是林英杰糊弄人的借口。
林英杰着急上火，也收买了一部分媒体为林佳妮洗白，两拨媒体混战，搅得乌烟瘴气，谁也不服谁，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就在这短短的一周内，林佳妮被送往英国。
而林家公司的股票也跌了又跌，林英杰哭死的心都有了。
季南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意味着较长时间内，那对令人厌烦的莫氏父女都不会再出现。
第二天，林冉准备出院，老夫人说季家的司机会来接她，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居然是季二少。
她礼貌地问道，“二少爷，你怎么来了？”
季南城面无表情，“刚好顺路，载你一起回去。”
她“哦”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走吧。”季南城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随手拧起她的物品袋，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两人出了医院，季南城转头看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哦，好的。”
她拧着两袋东西，站在马路边发呆，不妨双腿突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诧异地低下头一看，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哇哇地哭了起来。
林冉连忙将物品袋放到一边，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小宝宝，别哭了，没事的哦。”她一边用手替小孩擦拭眼泪，一边柔声哄他。
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妈妈神色焦急地向他们走来，从林冉手中接过孩子，连声道谢，然后温柔地擦着孩子脸上的泪水，柔声哄劝，“宝宝乖，别哭了。以后走路要看着点，不要再撞着别人了！来，跟阿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