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战报历经几日才传到京中。
京中收到萧行轩中计的消息时，颜穗雨已经烧了对方的粮仓。
眼前，皇帝只收到了萧行轩战败的消息。
他气的当时从床上坐起来，咳嗽了半晌才费力的吐出一句：“没用的废物。”
跪在下首的人没有说话。
他有心辩驳，但是他人微言轻，若是贸然发言，反而会害了自己。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哪里就能以一场战争定了一个人的性质呢？
更何况萧行轩还赢了两次呢！
皇帝摆摆手让他退下，不多时又喊来了臣子，让他代替自己去训斥萧行轩。
前朝。
萧行轶正在批阅奏折。
这些不过是在他这里过一个形式，最终的决策者还是皇帝。
瞧着满页的民生，却不能为他们处理，萧行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抬眼再看萧行辕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他轻叹一声，再度打开一个奏折，才看了没两眼，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回宸王殿下，皇上知道谨王殿下打了败仗，派人去训斥了。”
“什么？”萧行轶当时合上手里的奏折，站起身来。
萧行轩在前线奋勇杀敌，连胜对方两场，还取了对面一个城池，已经是顶好的事情，就算是此次失败，也不过是小挫锐气，何至于派人前去问责训斥？
若是萧行轩因为此事乱了心神，打了败仗，岂不是更麻烦。
于萧行轩而言，他在京中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于大魏而言，他们要赔付对方金银财宝或者割地，甚至有覆灭的危险。
此事他不能不管！
“还不赶紧派人去拦住？”萧行轶冷声吩咐。
小太监苦着脸：“已经派人去了，可是那位大人已经出了京城，我们的人追不上。”
拦不住人，那就只有让皇帝收回成命了。
萧行轶顾不上平日里的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快步朝着养心殿走去。
“宸王殿下，皇上正在休息，你不要进去。”大太监拦着萧行轶，苦着脸：“宸王殿下，你要是进去了，老奴的人头就不保了。”
“让他进来。”内殿传来皇帝的声音，大太监这才敢把人放进去。
皇帝今日精神头不错，半靠在窗前的榻上，看见萧行轶进来，面上不显山露水：“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儿臣惦念父皇，特意来探望。”萧行轶拱手道。
皇帝面上并未波动，浑浊的眼睛看透了萧行轶的内心。
半晌，他冷笑一声：“朕瞧着，你惦念朕是假，拦人是真。”
皇帝坐直了身子：“君无戏言，那人回不来。”
萧萧行轶见他什么都没说，皇帝就能知道自己的来意，抿紧了嘴角：“父皇英明。”
“你们兄弟倒是情深！”皇帝的语气分不清楚是嘲讽还是赞赏，“若是没有这事，恐怕你也不会想着来看一看你父皇我。”
不等萧行轶回话，他又是一声冷笑：“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算什么，你们兄弟之间才是最重要的。”
“儿臣断然不敢如此想！”萧行轶的神色僵持了半晌，他紧抿着薄唇思索片刻，拱手道：“儿臣今日前来看望父皇，确实只是因为惦念，至于父皇你所说之事，儿臣并不知晓。”
“知道还是不知道，你心里比朕清楚。”皇帝冷笑一声，摆摆手：“别在这里碍眼。”
萧行轶规矩行礼退下，面色铁青。
夜月国和大魏接壤之地，因粮草被烧，他们没有了补给，被大魏围了几日之后，已经是粮绝人乏，萧行轩带着人轻而易举的打了胜仗，高调回城。
此次战役，夜月国折损众多兵马，有段时间不能行动，也算是给了大魏将士一个喘，息的机会。
夜色降临，星子璀璨，月华照亮群山，军营里一片欢声笑语，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一个个面上带着笑意，手里拿着大海碗，为胜利而庆祝。
萧行轩和颜穗雨坐在一起，看着他们喝的东倒西歪，眼底含着细密的笑意。
“老狗，你瞧我今日多神勇，一刀就把对面的人头砍下来了，只有一刀，你可惜你没看见，定然说我在吹牛。”喝大了的将士举着海碗，对着虚空絮絮叨叨。
“你忘了，老狗前几日……”他身边的人拉了拉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这位名为老狗的将士已经死在了前几日夜月国的埋伏中。
原本还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想起来前几日的战事，人人面色沉重。
“夜月国阴险狡诈，看爷爷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当球踢。”众人骂骂咧咧：“等着那群杂，种到了地下，你们就算是到了阎罗殿也不要放过他们！”
萧行轩紧抿着唇角，看着东倒西歪的将士，唇角紧抿，薄唇泛白。
颜穗雨偏头看向他，见他眸色暗沉，便知道也被那事触及到了伤心之处。
他这段时间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误决定，才导致将士们战死沙场。
可是战事无情，刀剑无眼，谁上战场之后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一切不过都是必然罢了。
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轻：“你莫要在想了。”
“本王当然要想，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之前因为战事而马革裹尸的将士，本王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萧行轩举起面前的海碗，对着高悬的明月，声音朗朗：“此生不悔入大魏，来世还做大魏人。若是你们在九泉之下有知，还请继续投胎到大魏，本王定然给你们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他大手一翻，晶莹的酒水落在面前的土地里，溅起来几滴落在小腿上，夜风一吹带着丝丝凉意。
随即，他又倒了一碗，自己一饮而尽。
颜穗雨在旁边瞧着他一碗又一碗的喝，知道他心中有气郁结，没有阻拦，任由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后甚至还要抱着酒坛子喝。
见他没有节制，颜穗雨才夺了酒坛。
不能喝酒，萧行轩就拉着颜穗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他的头靠在颜穗雨的肩膀说，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
颜穗雨无奈的笑了笑，扶着他回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