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周末。
林场的空地上简单搭了个喜棚,几张木桌拼成的长桌上摆着花生,瓜子和几盘素菜,最中间放着一盆红烧肉,算是这场婚礼最像样的硬菜。
知青和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周围,说说笑笑,却没多少真正的喜庆氛围。
刘虎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还歪着,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喜棚的柱子上,眼神四处瞟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没有新郎该有的紧张和喜悦。
有人打趣他,“娶了媳妇该高兴。”
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转身就跟旁边的老知青聊起了别的,仿佛这场婚礼跟他没关系。
而王丽丽则完全不同。她穿着一身借来的红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抹了点胭脂,虽然胭脂涂得有些不均匀,却难掩她努力挤出的笑容。
她站在喜棚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逢人就点头道谢,哪怕看到刘虎敷衍的样子,也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脸上依旧挂着笑。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就算心里满是委屈和不安,她也想让外人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张强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忙着招呼客人,一会给村民递烟,一会儿跟知青聊天,俨然是这场婚礼的主人。
看到王丽丽站在一旁,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她,“丽丽,这是三十块钱,就当是林场给你们的贺礼,祝你们新婚快乐,以后好好过日子。”
王丽丽双手接过红包,紧紧攥在手里,眼眶微微泛红,连忙弯腰道谢,“谢谢张大队长,谢谢您。”
这三十块钱,不仅是彩礼,更是她对未来生活仅存的一点期待。
有了这笔钱,她就能买点生活用品,把那个破旧的新房布置得更像个家。
张强笑着说,“不用谢,以后好好跟刘虎过日子,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说完,他又走到刘虎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警告,“刘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收敛点你的性子,别让丽丽受委屈,听见没?”
刘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没有拜天地,也没有敬酒环节,张强简单说几句祝福的话,就算礼成了。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王丽丽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到刘虎身边,小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我们回房吧。”
刘虎皱了皱眉,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却没动。
旁边的老知青见状,连忙起哄,“新郎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新娘子回房啊!”
刘虎被起哄得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跟在王丽丽身后,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王丽丽走在前面,步伐有些僵硬,却依旧努力挺直脊背,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只是眼底的光芒却越来越暗。
赵晓燕站在人群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希望他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吧。”
许星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喜棚里的喧闹还在继续。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许星禾正跟赵晓燕说着话,眼角余光却察觉到几道灼热的目光。
几个老知青正围着她们这边看,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
其中一个老知青更是端着碗,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李娟同志,跟你朋友聊天呢?这婚礼的菜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去给你盛碗红烧肉?”
许星禾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冷淡,“不用了,谢谢,我不饿。”
“别客气啊!”老知青往前凑了凑,故意压低声音,“我看你跟你表哥关系挺好,不过他天天扛树苗,哪有时间照顾你?不如跟我处对象,我在林场待了一年,熟得很,能帮你不少忙。”
旁边几个老知青也跟着起哄,眼神里满是戏谑。
许星禾恼了,这帮人怎么回事?这种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
一个个简直是不要脸了!
她正要开口反驳,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江凛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冷意,“我妹妹年纪小,还不懂那些,各位知青同志就别开玩笑了。”
众人回头一看,江凛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衫,虽然肩膀还贴着纱布,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个老知青,让他们瞬间收敛了笑容。
老知青想到他的拳头,讪讪地笑了笑,“我们就是跟李娟同志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我找我妹妹有事,先带她走了。”江凛川没再看他们,带着许星禾转身就往喜棚外走。
许星禾松了口气,回头对赵晓燕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自己注意安全,快步离开了喧闹的喜棚。
两人一路走到之前常去的林子里。
江凛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肉包子?”许星禾眼睛一亮,惊讶地问,“你从哪儿弄来的?林场食堂可不会做这个。”
“镇上每周会有一趟车来林场,今天正好赶上了。”江凛川把一个肉包子递给她,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我给了一个老知青点好处,让他帮忙从镇上带了点东西,除了肉包子,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下周车再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镇上看看。”
许星禾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大口,温热的肉馅在嘴里化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自从下乡以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包子了。
她一边吃,一边想起正事,含糊地问,“对了,我们还有多少文件没找到?之前在张强办公室和他家找到的,够不够完整?”
江凛川的脸色沉了沉,摇了摇头,“剩下的不多了,但关键的那部分一直没找到。我之前又去了两次张强的办公室和他家,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连墙缝和地板都检查过,还是没发现。”
他推测道,“我觉得,张强很可能把最重要的文件随身带着。他那个人心思缜密,之前我们找到的,或许只是他留下的次要信息,真正关键的内容,他肯定会放在自己能随时看到的地方,比如公文包或者贴身的口袋里。”
许星禾心里一紧,停下了咀嚼,“随身带着?那我们怎么拿?根本没机会下手啊。”
“别急,我们还有机会。”江凛川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那达慕大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