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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落无息2025-03-06 10:454,030

  1

  我攥着石杵猛砸药臼,"咚"的一声闷响在耳膜炸开,像极了灭门那夜撞门声。白芨汁溅在腕间烫疤上,疼得我倒抽冷气——这疤是钻狗洞逃命时被火把燎的。

  "阿箬!世子的安神汤!"管事嬷嬷一脚踹开门,我手抖得差点把袖袋玉佩甩出去。那玩意儿里头缝着要命的物件,父亲验尸手札就剩三页了。

  "啊…啊!"我胡乱比划药罐,食指在袖口轻颤——这是沈家暗号里"危"的手势。嬷嬷翻着白眼摔门走了,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

  刚转过回廊,一团白影"唰"地扑到我胸前。糖丸金瞳闪着恶作剧的光,尖牙叼着玉佩穗子直晃悠。我喉头一紧,这雪貂主子可是个活阎王。

  "糖丸!"玄色衣袂扫过青砖的瞬间,我后颈汗毛全竖起来了。剑锋贴着耳廓钉进廊柱,萧宴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小哑巴,你说偷玉贼的舌头值几钱?"

  玉佩"咔嗒"弹开暗格,毒针寒光直奔他眉心。我旋身撞过去时,银针擦着他袖口翡翠扳指掠过——那缠枝纹跟父亲手札上的敌国密纹严丝合缝。

  "现在哑巴会救人了?"他剑柄压得我喉骨咯咯响,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格旧痕,"沈姑娘的黄莲膏掺了槐蜜吧?甜得发苦。"

  我盯着他扳指内侧暗纹,突然想起手札末页的"月牙胎记"。糖丸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尖叫,萧宴猛地把我按在墙上,松木香混着血腥气冲进鼻腔:"降真香的味道…沈院首书房熏了二十年的香,怎么跑你骨头缝里了?"

  更夫梆子声像催命符掐着呼吸,我摸到袖中银针。他却突然松手,玉佩"当啷"砸进我怀里:"明日卯时,我要看到安神汤的新方子。"转身时大氅扫过满地药渣,"写不出就把糖丸炖了给你补嗓。"

  月光漏过西厢窗棂,照见窗台新落的杏花印记——那是我与父亲约定的暗号。玉佩暗层掉出半片焦黄纸,血渍斑驳的字迹刺得眼疼:三更西厢见。

  糖丸蹭着我掌心咕噜,我摸着它项圈上豁口的红玛瑙。父亲总说沈家人骨头硬,可他没说过,硬骨头硌起人来,连心尖都是疼的。

  2

  我盯着药罐里翻腾的泡沫,假面皮被蒸汽熏得发软,鱼胶腥气混着当归味直往鼻腔里钻。昨夜西厢窗台的杏花印记硌在心头,像根拔不出的毒刺。

  "哑巴熬的药,狗喝了都得蹿稀。"萧宴玄色靴尖碾碎满地蚂蚁,糖丸从他袖口探出头,金瞳闪着恶作剧的光。我比划"重熬"时,瞥见他指尖朱砂——刑部密档的火漆就这颜色。

  他突然擒住我手腕,蜜汁顺着小臂滑进袖管:"七步筛药最后一步…"白玉勺搅得药汤打旋,"是要用过敏的毒汗做药引吧?"

  喉头肿得像塞了团棉花,我听见血管里噼啪炸响。七岁误食桃粉那日,父亲用银针挑破我喉间水泡时说:"知意,疼要嚼碎了咽。"

  "沈家的女儿,连喝药都要人哄?"萧宴掐着我下巴灌药,温热的苦汁烫得舌根发麻。柳七佝偻着撞进来,碗底沈家暗纹一晃:"哎哟世子爷,药凉了伤胃,老奴的骨头可经不起您一剑呐!"

  青瓷碗碎成八瓣,我盯着瓷片上的"仁"字——父亲开药庐时刻的。萧宴剑鞘抽在柳七膝窝的闷响,和当年官兵踹断父亲肋骨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怕苦?"萧宴往我掌心塞饴糖时,指尖在糖纸上停留半息,"三更风大,别咳碎了窗纸。"他转身时大氅扫过药渣,松木香里混着生母嫁衣的沉香味。

  糖丸叼着的布条掠过眼前,金线鸾鸟断颈处的针脚,和父亲手札里的毒杀痕迹严丝合缝。地窖方向传来重物坠地声,我嚼着糖想:沈家人的命,原来比饴糖纸还薄。

  柳七的铁面具"当啷"砸在脚边,溃烂皮肉上"沈氏冤"的刺青渗着血。萧宴剑尖挑开他衣襟,心口赫然烙着父亲私印——那是验尸官接案时的生死契。

  "沈姑娘看够了?"萧宴突然回头,我慌忙把过敏出的毒汗抹在窗棂上。月光漏进来时,那滴汗正渗进木纹里的月牙凹槽。

  糖丸窜上房梁咕噜叫,爪子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玉佩。我摸着腕间红疹苦笑,父亲说的"七步成毒",原来最后一步是要以仇人的血做引。

  更夫梆子敲到第三响,柴房角落的蚂蚁正搬着蜜渣列队。像极了抄家那日,御林军踩着沈家药典列队而出的模样。

  3

  我攥着药杵往安神汤里撒桃粉时,糖丸突然炸毛窜上房梁,金瞳映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刀光。烛台"轰"地倾翻,火舌舔上萧宴案头的密函,他反手把我扯到身后:"哑巴放火,倒是新招数。"

  "世子!走水了!"柳七破锣嗓子在门外干嚎,铁面具裂缝里渗出绿光,像毒蛇吐信般嘶声大笑。我瞥见他袖口短刃寒光——那制式与刑部死士佩刀分毫不差。

  萧宴一脚踹翻药柜堵门,火星子溅在他玄色大氅上烧出窟窿。我摸向袖袋里的湿药巾,却被他擒住手腕按在墙上:"沈姑娘这时候还惦记着演哑巴?"他拇指碾过我腕间红疹,痛得我倒抽冷气。

  浓烟呛得喉头发紧,七步筛药法里可没教火场保命。糖丸叼着我裙摆往暗处拖,案上未烧尽的卷宗露出月牙胎记轮廓——那线条与父亲手札上的分毫不差。

  "走!"我扯下药巾捂他口鼻,却被他反扣住后颈。掌心蹭到他旧疤的凹凸纹路,恍如七岁那年他为我包扎伤口时的触感。父亲曾说:"知意,这疤是为你烙的盾。"

  横梁轰然砸落,萧宴把我按进角落,后背撞上滚烫的杏花铁烙。皮肉焦糊味混着他松木香钻进鼻腔,我疼得咬破舌尖:"世子的盾…倒是硌人。"

  "沈家的女儿,连喊疼都不会?"他呼吸喷在我耳后,指尖挑开束发银簪。簪头沈家暗纹"咔嗒"卡进他玉带钩凹槽,正合了父亲教的机关术。

  柳七的奸笑刺破火墙:"黄泉路上有美人作陪,世子好福气!"我猛地撕开萧宴衣襟,腰间月牙胎记被火光照得血红——正是卷宗上"和亲公主遗孤"的标记!

  糖丸突然撞破窗格,叼着的玉佩沾满龙涎香灰——丞相府特制的毒香。萧宴眼神骤冷:"哑巴姑娘倒是会趁火打劫。"我扬手将毒粉撒向火堆,青烟腾起时拽着他滚出密室。

  "咳咳…"我趴在回廊干呕,后背灼伤火辣辣地疼。萧宴拎起我衣领按在柱上,剑锋擦过耳廓:"火折子上的血,够写篇祭文了。"

  "世子金口玉言,小的岂敢质疑?"我扯出个笑,喉头因呛咳微微发颤。指尖勾走他袖中火折子——上面沾着柳七的毒血,正适合配七步断肠散。

  五更梆子响时,我摸进地窖。柳七仰面倒地,银簪精准刺入膻中穴——正是父亲教的保命手法。糖丸舔着爪上血渍,金瞳映出簪尾刻的"宴"字。

  月光漏进窗缝,萧宴立在廊下擦剑。剑身映出他后背的杏花烙痕,花瓣纹路里渗着我的血。他忽然回头轻笑:"沈姑娘这手银簪刺得挺准——可惜没挑中要害。"

  我嚼着饴糖倚门框,甜腥味在舌尖炸开。糖丸窜上肩头咕噜,项圈红玛瑙的豁口正卡着半片密函——上面画着丞相通敌的路线图。

  4

  糖丸的金瞳死死盯着我荷包暗袋,那里缝着丞相特制的龙涎香灰。它窜上来猛叼时,萧宴正倚着门框抛玩火折子:"沈姑娘的香囊,装砒霜都嫌寒酸。"

  "世子爷当心烧着舌头。"我比划着去抢,他倏地扬手。我踮脚时鼻尖擦过他喉结,龙涎香混着沉香钻进鼻腔——这味道在丞相书房腌了二十年。

  "轰!"荷包裂口炸出黑压压的毒蜂,萧宴拽着我滚进药柜夹缝。蜂群撞在铜锁上嗡嗡作响,他拇指按在我后腰旧伤处:"沈大夫这探病手法,莫不是在太医局偷师的?"那里是灭门夜钻狗洞的擦痕,此刻火辣辣地疼。

  我银针转出沈家祖传的九宫格手法,挑破他颈侧蛰包:"世子装傻的能耐,倒比糖丸偷吃强些。"毒血溅上袖口杏花,蜂毒混着他体内慢性毒,正合父亲手札里的"鸳鸯劫"解法。

  庭院突然传来柳七的破锣嗓:"快泼火油!"秋棠"踉跄"打翻水桶,漂起的蜂尸肚皮刻着丞相府暗纹。萧宴揽我跃上房梁,松木香混着血腥气喷在耳后:"哑巴姑娘的腰,比糖丸还细三寸。"

  "那得谢世子饿饭的恩典。"我挣开他跳下房梁,毒蜂尸体在艾草灰里抽搐。蹲身捞尸时,剑鞘压住我后颈:"沈姑娘捡垃圾的癖好,倒是别致。"

  "不及世子装孙子辛苦。"我捻碎蜂腹挤出毒囊,项圈红玛瑙豁口闪过寒芒——正是柳七铁面具上的毒针暗纹。糖丸窜来叼走毒囊,萧宴剑锋横在它颈间:"畜牲贪吃,会短命。"

  更梆子敲响时,暗室药炉映出合卺杯图纸。萧宴毒发的呻吟穿透门板:"阿箬…你给的糖…太苦了…"沙哑得像砂纸磨过耳膜。

  药杵"当啷"砸在臼底,图纸夹层掉出半块饴糖——正是七岁上元节我偷塞给他的那颗。糖纸内侧歪扭写着"宴"字,笔迹与父亲手札批注如出一辙。

  窗外飘来烧焦的杏花香,糖丸蹲在梁上咕噜。我摸着后腰旧伤苦笑,父亲说得对:最毒的不是蜂,是养蜂人二十年不改的贪心。

  5

  我抡起棒槌砸向萧宴的里衣,水花溅进眼睛的刺痛感,和灭门夜血溅进眼眶时一模一样。糖丸突然窜来叼走腰带,玉扣"当啷"砸碎青砖时,裂缝里露出半张泛黄纸页——正是父亲验尸手札的残篇!

  "阿箬姑娘当心着凉!"秋棠圆脸上堆着谄笑,木盆"哐当"翻倒。漂起的血衣残片遇水重组,靛蓝水渍竟拼出"柳七伪证"四个字,像极父亲教的沈家血书密术。我指甲抠进"沈"字绣纹,灭门夜父亲攥着这衣角咽气的触感再次涌现。

  萧宴的剑鞘挑起湿漉漉的血衣:"哑巴洗衣,倒是能洗出花来。"他腕间旧疤随动作若隐若现,正是七岁那年替我挡蛇咬的齿痕,"这血渍…像不像沈院首绝笔信的墨点?"

  "世子说笑的本事,倒比柳先生的止血散灵验。"我劈手夺过血衣拧干,冰凉水珠滑进袖管。转身时故意踩中他袍角,玄色锦缎裂帛声里,露出内衬绣着的鸾鸟断颈纹——和生母嫁衣残片如出一辙!

  糖丸金瞳紧盯井沿缝隙,那里卡着半枚虎符寒光凛冽。它尖叫着窜进地窖,我追过去时正撞见柳七烧密信。铁面具下传来闷咳,灰烬中未燃尽的正是他当年偷换的认罪书:"老奴这有上好的止血散…"

  "柳先生不如先止自己的舌毒。"萧宴剑锋擦过他喉结,剑柄暗纹正卡在父亲教的擒拿死穴上。地窖穿堂风卷起灰烬,松烟墨香混着血味——这是父亲书房特制的墨,遇水会显血字!

  井口传来秋棠尖叫,我扑到井边时月光正照在青苔上。血指纹的轮廓刺痛眼睛——灭门夜我扒着井沿逃生时留下的。萧宴扯开我衣领,拇指按在肩头旧疤:"沈姑娘这命硬的,倒像药柜里那株千年参。"

  疤痕末端的"宴"字密纹被他摩挲得发烫,辘轳麻绳断裂的瞬间,我跌进他带着松木香的怀抱。井水倒映交叠身影,染血的合卺杯图纸飘落——边缘沾着他毒发的血渍。

  "世子这暗袋…"我指尖勾出半块饴糖,"装毒药都嫌寒酸。"他忽然咬住糖块,舌尖擦过我指腹:"沈大夫喂的毒,本世子甘之如饴。"

  糖丸湿漉漉窜上井沿,叼着的小像裹着图纸飘落。画中人肩头胎记与我背上的一模一样——那是生母留给双生子的印记。药柜暗格里,千年参的断须正泡在萧宴昨夜解毒的血水里。

  "千年参最克蛊毒…"萧宴的呼吸喷在耳后,井壁月牙胎记突然渗出血珠,"沈姑娘可听过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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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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