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宁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
哪怕同事被成百上千个枪口对准,他的背脊也没有弯曲半分,好像笃定了这世上没有东西能伤他分毫。
洛澄可不会开枪。
一旦发动火力,死的可不只是他,还有惦记了好几年的时欣。
再说……
想到庄园里的其他人,贺屿宁眼神愈发坚毅,瞥了眼洛澄,转身便往门口走,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你?!”
洛澄意外至极,盯着贺屿宁,只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拿时欣当挡箭牌,他也不会手软!
为了让实验品活得更久,十字教会近些年大力发展医学技术,就算时欣被枪打成了筛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把时欣从鬼门关拉回来。
核心成员里,医学造诣最高的当属Jenny。
念及此处,洛澄又忍不住阴测测地笑起来。
恐怕贺屿宁这辈子都想不到,他每日费尽费力研究出的医疗科技项目,最终成果通通都被同组研究员Jenny“借鉴”应用在了十字教会内部——不久的将来,时欣会作为实验对象,亲自感受贺屿宁创造的实验方案。
“放!”
脑海中已然出现时欣饱受折磨、贺屿宁痛苦不堪的画面,洛澄呼吸都急促起来,神经兴奋不堪,抬手高呼:“放!给我放!”
咻——
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响了下。
只见一枚子弹从天花板软绵绵地掉下来,落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停下,没了动静。
洛澄:“……”
“怎么,教主忘记进行日常护理,机关都生锈成这副德行了?”
看着洛澄抽搐的嘴角,贺屿宁不忘发挥毒舌本质。
除非古代狩猎时纯物理原理的陷阱外,再精密的机关都少不了芯片、软件程序一类的现代高科技作为核心控制手段——而这,恰好是陈思宇的强项。
在洛辉鸣把陈思宇带回基地研究的第一天,他就把整个庄园的控制程序研究透了,顺手打包了一份发到贺屿宁邮箱。
为自己卖命的人,不在乎金主是谁。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谁给的钱多,他就占谁的阵营。
“不好意思,你的语音控制口令已经被篡改了,如果你想让他们对着目标发射,得说——shot!”
一句英文单词脱口而出。
下一秒,枪口们好像被什么所指引,转的转,移的移,直勾勾的对准了洛澄,好像他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入侵者。
洛澄静静隔着面具望着贺屿宁。
他好像小看眼前这年轻人了……
“咚咚咚!”
“哥,父亲,你们现在在里面对不对?快开门,我有重要的事找你们!”
“爸?哥?我是孟晨,你们怎么都不给我开门?”
“算我求求你们了!”
门早已被机关程序锁死,无论孟晨在外面怎么敲,两扇门板都紧紧粘连在一起,不肯打开。
屋内,谁也没有动。
洛辉鸣的身体温度已经开始逐渐下降,虽然脉搏还在以极其微弱的姿态跳动,但身体各项机能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没人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具有意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洛辉鸣他就算想去开门,也有心无力。
洛澄更不可能开。
还嫌事态不够乱吗?
“孟晨少爷,您也在?我刚刚在负一楼实验基地做实验,听到顶楼响起警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什么?辉鸣少爷也在里面?遭了,他们父子俩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一旦杠上,恐怕不争个你死我活就不会罢休……孟晨少爷,麻烦你往旁边让让,我来把门弄开!”
“砰!轰隆!”
Jenny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拆门的噼里啪啦声响起,让空气中浮躁的滋味愈发浓烈,闷得人喘不过气。
大概是程序通过监控摄像头察觉到了新的危险,原本对准洛澄的枪口分出一半对准了大门处。
哐当!——
大门应声而倒,砸起满屋子烟尘。
Jenny手里举着榔头和电锯,踉跄几步,差点因重心不稳而摔倒。
平日里高傲如黑天鹅般的美人,如今却显得慌乱不堪,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因奔跑而乱得像鸟窝。
“辉鸣少爷!”
她的目光一眼就射向趴在地上没了气息的洛辉鸣身上,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手中的工具随之掉落,哐啷啷砸向地板,而她却完全顾不上捡,小跑着扑向洛辉鸣,趴着用耳朵去听他的心跳。
“辉鸣少爷,你别跟我开玩笑!快点睁开眼睛!不是说好等我完成手头上的项目,就和我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吗?大骗子,答应的事还没做完就想跑?”
“这是中毒了?”
“教主,这是怎么回事,你早上去实验室拿毒药的时候,不是说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为什么中毒的人是洛辉鸣?”
自从看到洛辉鸣的那一刻起,Jenny身上的冷静气质就彻底消失不见,写满了肉眼可见的慌乱。
焦急的心情、亲昵的称呼、去海边看日出的约定……
贺屿宁嘴唇微抿。
都表现到这程度上了,要再看不出Jenny对洛辉鸣的感情,恐怕就该去医院挂个脑科看看。
“Jenny,你都说些什么疯话?你刚才是在质问我?”洛澄语气不满,字里行间的杀意又再度高涨——他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哪里被手下如此态度地问过话,“摆清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的部下。”
居然还妄想起当他儿媳了?
可笑!
无论是上下属关系,还是所谓的婚姻关系,说到底都只是利益和利益之间的结合。
既然用前者就可以让Jenny心甘情愿给十字教会做事,洛澄自然不会再拿出后者这一杀手锏来。
少主夫人的位置,要留给能带来更多价值、又不愿俯首称臣的女人。
“不。”
Jenny浑身微微颤抖,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如今冷冰冰的躺在面前,只觉得天都塌了。
“没有人天生是别人的部下,我愿意为你做事,只是因为我愿意,而不是因为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