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宇表情有刹那间的微妙变化，还来不及被人捕捉，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嗯，明白了。”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应下时欣的话。
他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全心全意辅佐时欣，只要是时欣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决定，他都百分百支持。
“贺氏内部问题确实比较严重，但以贺屿宁自己的力量其实也能应付，我想他应该不希望您以身涉险蹚浑水，但如果您还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的话，我也会认真对待这项任务的。”王靖宇说得郑重其事，沉稳有力的语调莫名给了时欣几分安全感。
身为金融系高材生，他很快列住了和贺屿宁有关的利益关系图。
密密麻麻的字填满了屏幕。
王靖宇的讲解细致而周到，时欣也能很快跟上他的思维步伐，两人花了一上午时间，理清了下一步。
“时董，我们毕竟只能从外界现有的资料入手分析，准确率不能保证是百分百，具体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如果您能提供贺屿宁手下公司的内部资料，我也能做出一份更加详细准确的计划表。”
“对了。”
说到最后，王靖宇忽然顿了下。
“老夫人前两天联系过我，悄悄问了我你的情况，我说你一切都好，公司也经营得没什么问题。”
“她老人家信玄学，说是前段时间一直做噩梦，梦里，你一个人蹲在孤零零的黑屋子里哭，叫奶奶，叫贺屿宁的名字，可身边没有任何回应，你只能在一片漆黑中独自抱着膝盖取暖。”
“老夫人担心坏了，总觉得你在国内出了什么大事，可直接问你的话，你肯定不会直接告诉她。”
想起时欣奶奶在电话里忧心忡忡的语气，王靖宇都不禁为她感到心疼，安抚了好一阵子才作罢。
时欣也听得鼻子发酸。
果然，奶奶是家里最疼她的人，没有之一。
“我真的没什么事啦，梦而已。”
“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时董，老夫人能做这样的梦，至少说明她最近时常挂念着你，你要是有空，就抽个时间好好和她聊聊，说说自己近来的生活，免得让老夫人担心。”
出于职业原因，王靖宇见惯了太多人情凉薄。
许多人为了钱、为了蝇头小利，而选择跟朋友甚至是家人反目，毫不念旧情，下手之狠，宛如仇敌。
而正因为如此，他才尤其会被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所打动。
按理说，他一个外人不该插手时欣家里事，可每当他想起电话里时欣奶奶小心翼翼的打听，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倒不是责怪时欣，王靖宇知道时欣平日也会时常联系老夫人，但…隔着屏幕哪有见一面来的亲热？
“好，我和贺屿宁都商量好了，下周就飞去m国。”
时欣眼角有了几滴热热的泪，抬手擦去。
她也很想奶奶。
……
贺氏。
贺霆琛打扮得比前几天更用心，但比起此前的商务风，今天的他多了一出独属于少年的意气。
刘亚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贺总，新来的同事已经到了，您现在方便见见吗？”
贺霆琛心跳开始加速，平复了两三秒，才沉声道：“请进。”
怎么会不方便？
他从今天早上上班开始，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满脑子想的都是即将见到黄清夏……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啪嗒。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
刘亚明带着名面色清冷的女孩走入，对着贺霆琛微微鞠了一躬：“那贺总和她先聊，我先去做别的事了。”
自从公司里流言四起，她就刻意回避和贺霆琛相处，生怕在他办公室多待一秒钟，外面又有人说闲话。
说来奇怪，她本来对贺霆琛没什么想法，印象也只停留在脑子聪明、但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上，后来知道贺霆琛就是游戏中的副本搭子，便会时常在空闲时想起他，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
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刘亚明转身离开前，余光瞥到了贺霆琛僵硬的肩膀，心头微微一紧——怎么感觉她和黄清夏之间……
“好久不见。”
贺霆琛还没开口，黄清夏率先打破沉默。
她的声音还是和当年一样空灵，像银铃般动听，却唯独少了少女的活力和天真，平静无澜。
“嗯，好久不见。”
贺霆琛神色无常地坐在皮椅上，只有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内心，桌下，他双手紧绷：“爷爷把你找回来时没为难你吧？抱歉，夏夏，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但我…找不到你。”
黄清夏的离开，是贺霆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深刻的无力感。
他极力压抑着内心情绪，可黄清夏却好像没什么反应，客套又官方的回答着：“没有，贺老先生对我很好，谢谢贺总关心。”
贺霆琛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她怎么……
没关系，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免生疏，没关系的，他都能理解。
黄清夏性子本来就内向，哪能要求她一来就和当年那样与他谈笑风生、从白天聊到黑夜都不嫌烦呢？
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想到这里，贺霆琛嘴角掀起一丝勉强的笑，不再谈论私人话题，按照入职流程给黄清夏介绍了工作内容、管理层结构等必要事项，末了，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喉咙里卡了几个来回。
“贺总有话要说？”
黄清夏淡淡的看着他。
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像他们从未认识过，更别提相爱。
贺霆琛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没有。”
就算要说，不是在这种时候，这种气氛下。
怎么会没有话说？
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问黄清夏，比如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被逼至国外时有没有被欺负，回国有没有安家落脚的地方，有没有朋友，有没有…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忘掉过去、爱上其他男人？
“好。”
黄清夏也没有看出贺霆琛的欲言又止。
又或者是…看出了，但懒得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