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七五,偏瘦,声音沙哑,四十五六岁。”苏铭嘴中呢喃着这几个特征,和在燕京出现的那个黑袍人相差不大,速度很快,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两个黑袍人是同一个人。
燕京藏龙卧虎,每个顶尖家族内都有一两个坐镇高手,想要带着苏铭这个累赘逃出生天而不被发现,足以看出此人的实力定当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你到底是谁?”
苏铭在心中喃喃自语。
早已潜伏燕京的三煞之首琅琊弦惊都不能打探出丁点的蛛丝马迹,看来,此人的隐藏手段也非同小可。
收敛思绪,抬起头来:“晓兰园长,短信是否还在?”
沈晓兰摇了摇头,脸色微变:“我和嘉怡回到幸福家园之后,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手机里面的短息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记得清清楚楚,并未有删除,也没有外人拿过我的手机。”
这一点苏铭并不感到意外,他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从此可以看出,此人定是军部的人,也只有军部的人,方能有这种手段。
东、西、南、北四大境区,南境和东境有着不可化解的恩怨,西、北二境乃泛泛之交,加上将自己拎走的黑袍人最后离开时说了东境二字,答案就呼之欲出。
东境之人!
即使已经知道黑袍人和东境有关系,但退役的将士、军官不胜枚举,不过,实力和现在的自己相当之人,可以说不足一掌之数。
站在身来,拿出手机,给白屠发了一条信息。
将手机收好,转过头来:“晓兰园长,我想去看看汐儿。”
沈晓兰从座椅上站起,她很了解苏铭的性格,回来这么多天,之所以现在才去,他定是在怨恨自己,责怪自己:“孩子,若汐泉下有知,看到你成为守护家国的大英雄,一定会替你感到高兴,她也希望你过得好。”
苏铭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幸福家园。
丹枫露白,是秦淮区一个风景秀美之地。
正值深秋,一片片红艳艳的叶子挂满了整颗枫树,一颗颗枫树连成一片,一条溪流横贯其中,溪水哗啦啦的拍打着水中的鹅卵石,蓝天白云,俨然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山水画卷。
苏铭手持逆鳞,骑着白马拾阶而上。
在东境的这些年,除了作战,没有一刻不在思念汐儿,没有一刻不在构思着荣耀归来之后二人的美好生活。
她的笑脸,她害羞的模样,她耍起小脾气来嘟着嘴的委屈神情,她叫着自己苏铭哥哥时的幸福感,还有离别时留在自己唇瓣上的温度,这一切都仿若如昨。
不自觉间,苏铭的嘴角泛起浅笑。
秋意浓,微风渐凉,它拂过脸庞,像俏皮的小姑娘从眉梢间撩动青丝,摇摆之间,又如假寐的小猫咪在摇晃着秋千。
苏铭驱使着白马走得缓慢,又有些迫不及待。
小溪边,芦苇浮动,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在悠然垂钓,听见马蹄声,他缓缓的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身姿巍峨,气盖如云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骑着马白从旁边经过。
他有些许的意外,如今太平盛世,竟还有人持剑。
坊间说书人,日日传颂秦武王之事,众所周知,持剑,乃东境之传统,但也仅限于东境,不过,这世间惟独一人有这个特权,那就是百将之首苏铭。
老者想要看清楚年轻男子手上的剑时,却发现白马早已走远。
“传言秦武王就在金陵,但又岂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缓缓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此人是在模仿秦武王苏铭。
忽而,浮标下沉,老者喜上眉梢,收线之间,一条又肥又大的鲤鱼在小溪中摇摆着尾巴。
苏铭簕住缰绳,就这样看着视线尽头的小土包,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低声道:“汐儿,苏铭哥哥回来了。”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袭来。
苏铭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似乎有一双手在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鼻梁、唇瓣、脸颊,将自己紧紧的拥抱。
就当敞开双手将要相拥时,微风悄悄走远,似乎是在耍小脾气。
浅笑依然,轻拍白马,向前迈出一步。
时间、空间,仿佛就在这一瞬发生了变化,苏铭看到了自己将编织好的油菜花环带在了汐儿的头上,然后背着她在田野里奔跑,追赶着太阳。
二人站在最高处,十指紧扣。
苏铭:“我苏铭,永远也不会和汐儿分开。”
萧若汐回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幸福羡煞天地万物。
那时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去,辜负了深情,成了永别。
嘎吱!
脚步落地,苏铭出现在了小土包的前面,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啪嗒滴在了泥土里。
“汐儿,对不起,苏铭哥哥现在才来看你。”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跪坐在了小土包前,脑袋垂在了双膝上,眼泪不受控制般涌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回到幸福家园,就这样一直守护在汐儿的身边,不让任何人将她夺走。
如果自己当年不冲动,不杀上燕京,汐儿也不会遭受这种种磨难,最后消香玉陨。
“我镇守关外,狙杀外敌,将敌国国运击溃,将敌国国祚打崩,守护数万万黎民,为何苍天你如此凉薄,要将我的汐儿带走!”
苏铭的身上涌现出一股撕裂苍穹的杀意,躺在青草中的逆鳞嗡嗡颤鸣。
天地永寂,山河萧瑟。
霎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垂钓中的老者双眸骤眯,抬起头来,脸色大变,有那么一刹那,他眼前的世界一片灰白,溪水停止了流动,背篓中的鱼儿失去了活力,两岸的一花一草于一瞬间枯萎凋零。
双眸开合之间,这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微风拂面,秋蝉嗡鸣,鱼儿浅游……
目光远眺,便看到此前从芦苇旁边经过的年轻男子在舞剑,他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绝伦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