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
龚明雪端着餐盘坐在秦琴的对面,她的盘子里除了米饭之外就是两个半份青菜。秦琴关心的问道:“雪雪,就吃这些能吃饱吗?”
龚明雪看着秦琴餐盘中的糖醋里脊,眼神中有一丝羡慕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我要保持身材啊,琴姐,哪像你,吃糖醋里脊都不会胖。”
秦琴笑眯眯地说:“哪有啊,你看我瘦,实际上肚子上的肉多着呢。”她带着几分真意,关怀道:“雪雪你又不胖,保持什么身材,别把胃饿坏了。”
龚明雪不置可否。
现在看着她是瘦的劝她多吃饭的人多了,早多少年前她肆无忌惮的吃吃吃胖胖胖胖的时候听到的可都是劝她减肥的声音。
当然她也醒悟的早,没有放任自己胖下去,减肥成功后她觉得人生都不一样了,原来可以靠颜值真的不需要靠实力。
莫语烟岔开话题道:“阿琴,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动就和赵安打赌了呢。”她瞥了一眼龚明雪,隐晦的说道:“不是最近正用钱的时候吗?”
秦琴反倒对这个不以为意:“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他想给钱我就收着,我那是没好意思和他赌半年的工资,怕他输到回家哭。”
龚明雪的眸色沉了下来,秦琴和赵安,她当然向着的是赵安。现在秦琴说这种话,让她有一瞬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对秦琴开嘲讽技能。
在龚明雪的认知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她从小到大看惯了别人的脸色,自然是不再信什么人间有真情。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在她为难着不知道该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时候,那个生了她的女人提着箱子就走了。临走前扔下一句“小拖油瓶我就不要了,你带着吧。”,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应该被龚明雪称为“妈妈”的女人,从那之后她就只称呼她为“那个女人”。
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最真心待她的人,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爸爸更是为了给她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而辛辛苦苦的工作。
她还记得她爸爸和“那个女人”离婚后,周围小伙伴和大人嘲讽又同情的眼神,他们说她是可怜的孩子,说她是没妈的孩子,说她像颗狗尾巴草,说她没人要。那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和她玩,她自己孤独的摘小花,和影子做游戏。
后来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只有吃东西带给她的幸福感才是实在的,不会被别人夺走的,不会受别人影响的。
所以她越来越胖,从一开始苗条纤细的小公主变成了胖墩,那些同一个社区的小朋友们见了她,除了嘲笑她没人要,又有了新的谈资。
“胖猪”,是对一个女生最大的恶意。
可爸爸生意做大了有钱了之后,那些人的目光又变了,变得讨好卑微,让自己的孩子打着童年伙伴的名义接近她恭维她间接地讨好爸爸。
她看着以往自己无比想亲近的小伙伴,内心却只剩下了冷笑。没人要,胖猪,没妈的孩子。
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充满了多少恶意的话。
也许是那个时候吧,她就觉得自己变了。她不再把情绪显露在表面上,对着自己厌恶讨厌的人都能露出来亲近的笑容。
所以她对那些曾经带给她无限羡慕和无限伤害的所谓“朋友”,一贯的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可她内心的冰凉,却从来没有人触碰到过。
别人都说她有教养不愧是龚家的大小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面具而已。随着年纪的增长,面具在她脸上越种越深,她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学会了拿别人当枪使,学会了挑拨离间,学会了虚与委蛇。
人人都说她为人亲和温柔,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待人接物成熟有礼,从来没人知道,她的内心住了一只只在黑夜里出没的魔鬼。
除了爸爸,龚明雪任何人都不在乎。
是什么时候赵安走进她的心里了呢?
其实她和赵安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红星石杂志社。
那是在H市第二人民医院,她爸爸因为应酬喝酒喝得胃穿孔,大晚上的叫了救护车急救,她匆忙出了门除了手机钥匙身上一分钱都没带。
医生冷漠的抬眼说:“先去交费吧,交完费立马进手术室。”她这才窘迫的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带钱包。
不只是如此,从家里穿着拖鞋就跑出来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拖鞋都跑丢了一只,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苦苦的哀求着医生:“先让我爸做手术吧,他不能再拖了,我这就回去拿钱好不好?”
但那个医生只是一板一眼地说:“我们医院有规定,先交费。像那种没钱交又想看病的我们见的多了。”
纵然龚明雪身上穿着真丝的丝绸睡衣,可她就是没有钱,不管是现金,还是卡。
就在她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我这里有钱,先给病人急救。”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留着清爽板寸头的男人将一摞现金递给她。龚明雪有些犹豫,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但此时此刻的场景已经不容许她在多思考什么。
等她交完费回来,那个男人已经不知所踪了。龚明雪有些于心不安,又有些怅然若失。她在想,她还没留下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还他钱呢。
就是这样血淋淋的初遇,让她在来红星石杂志社面试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还是那么高高大大的身材,还是清爽的寸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眼,面无表情的侧脸有种硬朗的帅气。
龚明雪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赵安,知道了他是这个杂志社最年轻的资深编辑。
也知道了他这个“赵”,和赵氏传媒的关系。
龚明雪心情有些复杂,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扬起面具般的笑容,对他说:“你好,我叫龚明雪。”
从赵安的眼神中,龚明雪有些遗憾的得知,赵安对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了。
罢了,既是如此,那就当做是,完美的第一次相识。
不是当时那个狼狈的无助的龚明雪,而是一个完美的龚明雪。
加入红星石杂志社的这一年半以来,龚明雪不动声色的靠近他,辅佐他,让自己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最能干的左膀右臂。
虽然一开始她进入红星石的目的并不是成为一个出色的编辑,可后来在和赵安的相处中,她的想法慢慢的和爸爸的想法出现了偏差……
如果,鱼和熊掌能够兼得,那该有多好。她不必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不必让自己为难。不过对于赵安,她志在必得。
“雪雪?雪雪?”
秦琴的呼唤声将龚明雪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有些仓促的对着秦琴笑了笑,埋首吃了两口米饭。
秦琴追问道:“雪雪,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龚明雪明显不想多说什么,只推脱道:“在想没处理完的那篇稿子呢。”
莫语烟一看就知道龚明雪的推脱之意,拉了拉秦琴的袖子,说道:“阿琴,明天我去你家一趟吧,我好久没去你家玩了。”
知晓莫语烟是在给自己解围,龚明雪感激的对莫语烟笑了笑。
虽然龚明雪一直有意和秦琴莫语烟两人交好,可莫语烟是个很圆滑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虽然看起来很是亲和,可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龚明雪有时候觉得莫语烟和她很像,不由得产生几分亲近感,可有时候又讨厌这种相像,因为这样的人接近容易,走进她的心里却太难。
龚明雪清楚的知道,如果想要一个人为你办事,首先得掌握他的心思,可她对于莫语烟向来是谨慎的,因为她看不透莫语烟。
而直爽脾气的秦琴相对来说就好攻略多了,所以说有些时候越是心思单纯的人越好利用,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餐盘里那些小分量的饭菜,龚明雪也吃得分外珍惜,虽然她现在并不缺钱,可她始终忘不了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度过的那些最艰难的岁月。
再说十楼小食堂里的赵安。
赵安今天的午饭是和赵起明赵起兴一起吃的。
本来只是赵起兴有话要和他说,赵起明只是拉来做挡箭牌的,至少几人还不想这么早就曝光赵安绿翠石少东家的这个身份。
赵安明知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谁让他是在赵起明手底下干活,又谁让他跑得慢了被赵起明逮住了。
三人吃的倒都是简单的家常菜,赵起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和赵安坐在一起,两人不像父子,更像兄弟。
赵起兴长得一副仪表堂堂的好相貌,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可赵安并没有遗传他爸爸的相貌。都说女儿肖父,男儿似母,赵安的长相遗传的多是母亲,所以可能这就是红星石的人只是觉得赵安有一点点像赵起明,把他当做赵家远房的原因。
但林桑生的也是十分美貌,赵安虽然像她,但因为两人气质的迥然,相似的五官看起来还是差别不小的。
赵起兴颇有兴致的挑眉:“儿子,什么时候把儿媳妇带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