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牧瑾刚刚就座,就被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有些羡慕的说道:“钱夫人,你们两个人感情真好。”
钱夫人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的说:“爱情这件事,有时候你越是追它越是追不到,有时候你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来到了你身边。”
她眨眨眼,意有所指:“说不定,缘分就在你身边。”
赵安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似的,低下头吃饭来掩饰狂跳的心。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他对于牧瑾的好感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安慰似的告诉自己一定是钱夫人太敏锐了。
钱夫人喝完最后一口粥,擦擦嘴说道:“赵编辑,今明两天我就和老钱自己去逛逛,别耽误你们的工作。”
钱夫人看得出来于牧瑾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想着反正合同已经签完了,就别拘着这两个人了。
于牧瑾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笑着说道:“我和老大最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接待你们啊。”
钱云阴阳怪气的说道:“得了吧,我们两口子还是自己逛逛吧,你们俩趁早该干嘛干嘛去,别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于牧瑾这才想起来林森森童鞋耳提命面的钱云的怪脾气。
原来钱云之所以一直沉默,是因为他们都按照钱夫人的安排走,此刻提出不同意见后,钱云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就想赶他们走。
赵安倒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图,只微微颔首道:“我和于牧瑾这两个晚上还会来星月,方便您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饿跟我们提。”
钱夫人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赵安如果不说她也会以这个原因留下他们。
想想看,爱的人就住在隔壁,那种懵懵懂懂窗户纸未被捅破的感觉,只是让人十分怀念啊。
钱夫人的眼神充满着温暖的回忆,像是跌进了厚厚的鹅毛中,溅起了几片,那么轻,那么软,那么雪白可爱的鹅毛。
回忆就好像夹杂着甘甜与苦涩的咖啡,让人回味无穷。
她的眼神温和又宁静,带着某种甜蜜的笑意说道:“小于,有没有兴趣听听我和老钱的故事?”
于牧瑾本身就很喜欢钱氏夫妇的相处方式,钱云的脾气再怪,可从来不会对钱夫人发哪怕一丁点脾气。他真的很好奇钱夫人是怎么拿捏住古怪的钱云的。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钱夫人本名叫宋怡,她的出身非常好,家族势力也是如日中天。她本身有一个从小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可宋怡只把他当自己哥哥,没有那种情人之间的爱慕之意。
她和钱云的相遇也很戏剧化,就在她一时心血来潮随便找了个小山村打算支教几个月时,她在那个缺水断电的小山村遇到了同样在那里支教的钱云。
钱云虽然沉默寡言,用泼辣的宋怡的话就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主,在遇到宋怡的时候他彻底的疯了。
他们像是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和格里高利一样,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相爱了。
钱云的隐瞒是出于自卑,宋怡的隐瞒是出于害怕。
她害怕钱云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份,会对她敬而远之。会背弃爱情的本心。那个年代的爱情,最纯真,也最缺乏冲破一切的勇气。
其实钱云之所以被称为性格古怪,是因为他近乎老干部般的执拗和刻板。可宋怡恰巧就喜欢他这种不为金钱利益所诱惑,刚正不阿的个性。
宋怡家里是做生意的,定的娃娃亲也是生意伙伴,都是性格圆滑,趋名逐利的人。她的身边缺的恰恰就是钱云这种人。
两人就这样甜蜜忐忑的相恋了,可这样美好的生活没过多久,就被宋怡一路找寻过来的家人给打破了。他们不顾宋怡的反对,强行带走了她。目睹一切的钱云得知了他和宋怡的差距,可看着宋怡恋恋不舍的眼神,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钱云和宋怡偷偷地见了几次面,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私奔了。
私奔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以说是毁了女孩子的名声,宋怡刚跟着钱云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苦的日子。以往就算是离家出走,也带了足够的钱,起码吃喝不愁。
可两人都怕被宋家找到那个小山村,只能轻装简从的逃到了另一个村,自称夫妻,落了户。
宋怡回忆的眼神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恩,那些苦难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真正懂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她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父母的强迫,只是希望自己过得好。
可跟了钱云,她虽然吃苦,却从来没后悔过。
那段黎明前的黑暗奠定了钱云疼老婆疼了一辈子的基础。钱云知道,宋怡跟了自己已经受了莫大的委屈,他可以让她一时吃苦,却不能让她一世吃苦。他想让宋怡,以后可以昂首挺胸,毫不丢人的回娘家。
于是钱云一边在山村的小学教学补贴家用,一边用心研究写作。他常常吃着吃着饭想起里一个好的句子,就要跑回屋里记下来,生怕自己吃完饭就忘记了。
就这么笔耕不辍的连写了十年,从二十五岁写到了三十五岁,就在他自己都心灰意冷要放弃的时候,红星石过了他的第一篇稿子。
钱云第一次领稿费的时候,他破天荒的买了瓶红酒,和宋怡好好的大醉了一场。
自那之后,仿佛前面的十年都是为这一朝做积累一样,他的文思泉涌,笔触惊人。过了第一篇稿子之后,他每一篇发出来的文都很轻松就通过了。
红星石的稿费十分的优厚,为了让宋怡的生活越过越好,他不断地写作,不断地继续摸索前进,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也有了一票支持他的粉丝。他开始办签售会,出版自己的个人文集,参加红星石主办或是牵线搭桥的各种活动。
靠着和红星石这五年的合作,他们搬出了蜗居的小山村,在宋怡娘家B市买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钱云原本用笔在纸上创作,也渐渐换成了崭新的电脑,在B市的新家里,他还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
虽然日子越过越好,可钱云对宋怡却始终如一。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这糟糠之妻因为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的。他疼都来不及,又哪有心思去应付家外的那些野花野草。
宋怡也在私奔之后,第一次扬眉吐气的回到了家里。这个时候,她和钱云的儿子都已经八岁了。
钱毅八岁时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姥姥姥爷,从小艰苦的生活让他十分的早熟。他不明白为什么姥姥一见到妈妈就又急又气的骂,转眼却又抱着妈妈哭了起来。
宋怡在时隔十年之后见到自己的父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走那年,妈妈还是一个优雅体面的贵妇,可时间不过才过去十年啊,为什么,麻麻的头发就全白了呢。
她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妇人,对着她又哭又笑,又哄又骂。身后的钱云推了她一把,他顺着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把抱住。
母亲像个抱住了浮木的落水者,那么用力。
讲到这里,钱夫人的眼中闪着些泪花,却满是庆幸。已经四十多岁发福的她脸上还能隐隐约约看的出年轻时那个泼辣勇敢,敢爱敢恨的姑娘的身影。
钱云默默地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放在她手边,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钱夫人拭了一下眼角的湿痕,拍拍于牧瑾的手,带着劝导的口气说道:“小于啊,你还年轻,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要因为途中偶尔踩到的地雷,就否认整片森林的美丽,不要因为遇到一个错的人,就再也不相信爱情。”
于牧瑾这才知道,原来她是想劝自己不要在意昨天晚上的事。
他突然有些感动,或许是私奔和离家出走的共鸣,他很理解钱夫人的心情。可他选择的那个人并不值得,所以他伤心难过之余还有着后悔和不甘。可钱夫人呢?在度过了听起来弹指一挥间实际上相当漫长的十年,这十年中,她是否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问出了声。钱夫人只转头看着钱云,唇边的笑温柔美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相信他值得。”
于牧瑾有些触动,在这个速食爱情的时代,今天爱上了在一起了,明天就分手了,怎么会有人,十年如一日的相信这个人是值得的呢?
赵安却在一边插嘴道:“我也相信。”
于牧瑾转头看向他,却差点沉溺在他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无法自拔。赵安的嗓音有些低沉,像是带着些笑意与无奈的说:“如果某一天,我和那个人在一起了,我想也会是一辈子的事。”
只不过现在他说的这些,那个人都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吧。
可就算没有在一起,心里有那个人来过的痕迹,也是幸福的吧。
于牧瑾此刻有些深深地羡慕起自己的表姐来了,这种只存在于故事中的爱情故事,为什么,他就遇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