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柠回到自己卧室,做了件这辈子有史以来最羞耻的事儿。
这比贺胤臣那会让她脱衣服上去动更难堪。
把杯子里的东西弄到身体里后,她蒙头大哭了一场。
嗡——
黑暗中,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响铃。
屏幕亮起,显示是疗养院那边打来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疗养院突然来电话,陈柠心里一咯噔。
她急忙接听。
“陈小姐,你妈妈出了点状况,正在抢救,请你尽快来一趟。”
“我马上过去!”
一年半前的那场火灾,让她妈妈沈兰心受了重伤。
在ICU住了几个月才苏醒,却因为腰部以及头部伤势太严重,留下了永久后遗症。
从那之后,沈兰心半身瘫痪,大脑痴呆,只能在疗养院里由专人照料护理。
大半夜的,陈柠急匆匆赶到了疗养院。
直到凌晨三点。
沈兰心转危为安,重新送回房间。
医生告诉陈柠,沈兰心当年头部受损严重,不仅仅导致大脑萎缩,脑血管也变得相当脆弱。
这次就是因为脑血管破裂导致昏迷。
一旦开始破裂,就会加速恶化。
今后这种情况必定变得频繁,也不再适合做手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言外之意,沈兰心的生命已经走进了倒计时。
“医生,你告诉我,我妈她……还有多久的时间。”陈柠极力保持冷静,可浑身都颤抖得厉害。
医生表情凝重:“乐观的话,一年左右。”
陈柠呼吸一滞,泪水悄然滑落。
这边的治疗和护理条件已经很好了,却只能让妈妈多活一年,而且还是乐观的情况下。
她知道妈妈总有一天会撑不住。
可没想到……倒计时来得这么突然。
“辛苦你们了。”陈柠朝着医生鞠躬道。
“应该的应该的。”医生急忙扶住她肩膀,“唉,你也不容易,受累了。”
沈兰心入住这里近一年,陈柠基本两三天就会来陪伴看望。
她情绪稳定,温柔漂亮,对所有医生和护士等工作人员都很有礼貌,疗养院上下对她印象都特别好。
疗养院的人见过太多类似于她母亲这种情况的病人被家属丢在这,除了支付费用其他不管不顾。
又或者是不配合院方制定的护理安排,各种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麻烦。
还有一些倒是会常来看望自家病人,但每次都哭天喊地,反倒把病人情绪搞抑郁了。
“我让人给你安排个房间休息吧,现在很晚了。”医生贴心提议。
陈柠摇头:“我在妈妈房间里陪她就好,谢谢您。”
跟医生沟通完,她到了妈妈房间。
沈兰心已经睡着了。
陈柠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把灯关了,然后将头伏在沈兰心肩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
听着妈妈的呼吸声,陈柠很快睡着。
在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的县城郊区乡村老家。
盛夏夜晚皓月当空。
妈妈牵着她的小手,给她唱着儿歌,带她一块去村头路口接下班的爸爸。
月光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微风习习,虫叫蛙鸣,仿佛在给妈妈的歌声伴奏。
爸爸在县城上班,从公司到村里,单程得两个小时,骑一台旧摩托车,披星戴月风雨无阻。
每次接到爸爸,爸爸都会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两颗棒棒糖。
一颗给妈妈,一颗给陈柠。
“柠柠,爸爸升职啦,咱们一家三口去县城住好不好?”
“到时候你在县城上幼儿园,能有好多好多小朋友陪你玩。”
当时的陈柠不懂什么是升职,也不知道去县城住意味着什么,她只要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就好。
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
后来,陈柠可以吃到更多棒棒糖了。
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爸爸接触了更多资源,开始辞职创业,妈妈和他一块儿打拼。
夫妻俩恩爱如初,而且不论多忙,也从未对陈柠疏于照顾。
再再后来……
……
如果陈柠能回到二十年前那个盛夏的夜晚,她一定会跟爸爸妈妈说:
“不要升职,不要去县城住,一辈子,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