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匆匆跟着队伍,一直送行至庸邑城外。
从街头漫步,到城外告别,这一路,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牵着手如以往一样。偶而,两人四目相对,然后笑笑又颔首沉默。
“半年,我一定回来接你。”耶律嫮颀不舍的拉着她的手,他不善于承诺,可对于文匆匆愿意立下所有的誓言。
文匆匆相信,相信半年后承诺一定会兑现,努力的点着头,“半年而已,我等你……半年后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两人终是默契一笑,没有离别时的伤悲,笑的像是两个纯真的孩子,简单快乐。
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越过眼前这座山丘,出了霍关,就到辽丹国的地界。
直至队伍消失在远处,文匆匆依然不舍的站在山丘上向远处眺望,她终于明白,望夫石的执念。
“匆匆小姐,该走了。”权烛辛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在他心里同样有说不出的滋味,对于文匆匆,他更是担心。
“啊!该走了嘛!!呜呜呜!”文匆匆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一脸的泪水实在吓人。
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崩溃了,权烛辛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全面爆发。鼻涕眼泪混合着,再加上憋屈的小嘴,真是丑可以。
权烛辛手忙脚乱起来,他最不善于应付的就是女孩子哭,而且像她这样哭法,还是第一次遇见。
“是,是啊,耶律公子已经走远了”
“停!”文匆匆厉声喝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耶律嫮颀的名字……我,我听了会伤心……呜呜呜!”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前一秒明明还是依依不舍,怎么转脸就连名字都不让提了呢。权烛辛无奈应承着,一脸尴尬还得照顾心情极差的文匆匆。
从什么时候,我的人生变得如此可悲,权烛辛在心里小声嘀咕着,貌似自遇到文匆匆后,他总是要面对这种奇怪的局面,可再想想,也就习惯了。
从城外回来,文匆匆变了,变得不爱搭理人,更不爱说话,所有事情都由似水全权代理,更夸张的是,但凡有谁提起耶律嫮颀的名字,她都是一脸仇视,虽嘴上不说话,可两只眼仿佛能杀死人。
“小姐,您在干嘛?”似水刚进屋就瞧见文匆匆屋里屋外的忙活。
文匆匆手下的活不停,将几身衣服打包,兴致高涨的说道,“收拾行李。”
“小姐想通了,要回幽都嘛?”似水一阵高兴,还以为主子终于恢复了正常。
耶律嫮颀刚走,李湛便提出回幽都,不过,文匆匆却不愿意,她下定决心要在庸邑定居,她要在这里等情人归来。
李湛没法子,决定再议,兴许过两日她就想通了。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日,文匆匆的脑子就转过弯了,似水能不高兴。
文匆匆嘻嘻一笑,“不是,我要准备准备等着去辽丹。”
似水瞬间崩溃,这哪里是恢复正常,明明是病情更严重了。
“小姐,还有半年呢,您现在准备是不是有点儿早,耶……枣红马公子说不定才刚到辽丹……”似水舒了口气,刚才差一点儿就说秃噜了嘴,还好及时更改。
现在,除了李湛外,无人敢在文匆匆面前提耶律嫮颀的名字,不过,却有另外一个名称代替。“枣红马”是从文匆匆口中听说的,慢慢大家也都默契的用“枣红马”来指代耶律嫮颀。
“未雨绸缪嘛,等走的时候,拎包就能撤!”说罢,文匆匆又开始忙起来,似水瞧着,一阵心痛。
“听说皇后要回幽都,你跟她说,我就不去送了,一路顺风。”
似水颓然淡淡的回了一声,“哦,好的。”
文匆匆的生活,完完全全是丧偶式后遗症,天天臆想不说,情绪也是阴晴不定,偶而心情好了,就上街撩猫逗狗,不是把抓小偷把酒楼给砸了,就是见义勇为把人家生意给搅黄了,总之,没一天是安生的。
刚从西街头买的热乎黏糕,还没下口呢,就叫人给撞掉了,文匆匆看着地上白花花一坨摔的稀巴烂的黏糕那个心痛,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眼睛看向撞自己的那个人。
“三儿!”
不等文匆匆开口,那人先打起了招呼,仔细一瞧,也是熟人啊。
“瘦杆!”
“三儿,果然是你。”瘦杆捂着脸,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片刻竟然呜呜的哽咽起来。
文匆匆纳闷,也不顾可惜了的黏糕,拽着瘦杆的衣裳问道,“兄弟,怎么了,被狗撵啦。”
瘦杆委屈着抬起头,本就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的糙脸,耷拉着五官更显老态,“三儿啊,没想到你是个女的,你怎么是个女的呢。我拿你当兄弟,你,你却是……女的……”
“说重点。”文匆匆见不得男人哭哭啼啼,更何况,这个不是重点。
瘦杆被这么一吼吓得一激灵,稍稍缓过神,这才说道,“我相好的,被打了。”
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让一个大老爷们儿慌张成这样,不过,看在同吃过苦的份上,这个闲事文匆匆管定了。
“走,去瞧瞧。”
“别,别去,咱们斗不过他们。”瘦杆实在无奈,心痛着但也无能为力,更不能拉不相干的人下水。
似水在身后扯着文匆匆的袖子,提示她少管闲事。文匆匆不理,一把拎起瘦杆的领子,“再墨迹,你相好的就要被打死了。”
瘦杆哭丧着脸,拗不过文匆匆只好在前面带路,他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跟着一起受罚,或者一起受死,再说能有这么多人陪着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驿站后院也就这么几间厢房,再往里走都是些独立的小院,文匆匆自然是认不全,可瘦杆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刚从小花园转过,瘦杆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院落小声说道,“就,就这。”说罢,胆怯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院看起来还挺精致,距李湛住的院子也不过是隔着一条游廊。住这么近,还敢如此嚣张教训下人,不怕李湛听到动静,治他的罪。
可惜啊,可惜,皇帝陛下等不到了,我文匆匆先来替天行道。想着,便将袖子往上一撸,作出要打架的状态,也不管这是谁的地盘这就要开干。
“哐当”一声,两扇门被踢开。里面可真是热闹,两三个老妈子硬压着一个小姑娘,不是扯头发,就是扯衣服,一听到开门声,纷纷往门口看去。
文匆匆倒吸一口气,被屋里的氛围吓住了,舌头跟着打起结来,结巴着说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