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湛这尊佛,屋里头还有个菩萨镇守。
当文匆匆重新回到包厢时,瞧见耶律嫮颀安静的坐在了案几旁,这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已凌乱,唯独朝西面的会客案几完好无恙,上面的茶具,也是上午刚刚清洗过的。
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凉,茶色已呈姜黄,可耶律嫮颀喝着像是在品味一道新茶。
案几上除了茶具,一旁还放着一沓银票,文匆匆一惊,全部注意力都被银票吸引。
“耶律公子,要不……我再给您换杯新茶。”文匆匆嘴上客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银票不放。
耶律嫮颀轻呷一口茶,在他脸上瞧不出一点情绪,将茶盏放下后,敲了敲案几,“书坊刚开业,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银票你拿去,傍身用吧。”
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气,都是来送钱的,既然耶律嫮颀这么说,文匆匆可不拒绝,陪着笑脸,一把将银票拿起,摸着厚度,应该不比李湛给的少。
“耶律公子,不愧是千百度书坊的首席股东,看来,我只有努力赚钱,才能不负公子的信任啊。”
“首席股东是何职务?”耶律嫮颀纳闷的问着,瞧见文匆匆只顾自己一个人数银票,并不在意他的存在,脸色一沉,伸出手在案几上连连敲了两下,“我再问你,陛下入股,你为何又要答应,难不成,真的是见钱眼开了!”
“见钱眼开”这个词来形容文匆匆很是恰当,虽描述贴切,但她听着很是不爽。如若不是送钱的大爷,她恐怕早就气的跺脚了。
“这,这书坊刚开张,正是用钱之际,既然陛下是送钱来,我哪有不接受的道理。”文匆匆故作艰难的叹口气,说话声愈发低沉,“你不做老板不知道,个中难处实在操心。”
不禁又想到假地契的事,当时在衙门大堂,心里那个忐忑,又想到刚才樊爷那一番逼迫,至今还心有余悸,这才只是刚刚开张几日遇上的事,还没算书坊茶点进货,每日里外洒扫,店中小厮招募……全凭她一个人提心操持,其中心酸,一涌而出。
耶律嫮颀当然也想到开店铺的难处,所以今日才会送些钱来。看到文匆匆皱眉的样子,心一软,觉得不应该诘问她这些。
“你是老板,一切你做主,我也不再过问便是。只是,以后若有难处,可直接与我说。”耶律嫮颀说着,递过去一盏茶,“你也累了,坐下歇歇。”
文匆匆终是舒展开眉头,抿嘴一笑,弯弯的笑眼看向他,“就知道耶律公子最是通情达理,任您为首席股东果然没错。”说着,接过他手里的茶盏,仰脖一饮而尽,“对了,首席股东就是,您在这多的合伙人中,您是老大。”
她那嫩滑如葱白的纤纤细手,竖起个大拇哥,对着耶律嫮颀就是一阵狂点赞。
那李湛又是金叶子,又是银票的,对于一个小小书坊来说,可谓是大手笔投入,如此阔绰,耶律嫮颀是远远比不上的。
如此一解释,耶律嫮颀恍然大悟,他自知和李湛相比,投入尚少,就这样成为首席股东,难免有些受之有愧,“匆匆小姐,陛下他可是……”
文匆匆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最是能忽悠,反正李湛这个大主顾也不在,她又是书坊创始人,谁当首席股东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未等他继续说,文匆匆赶紧安慰道,“耶律公子,您不用质疑,我说是,您就是。”
听罢!耶律嫮颀颔首轻笑,只觉太儿戏,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无人在乎的虚职,又何必在意,只要大家彼此开心就好,毕竟,他同样不指着这里赚钱贴补他的平侯公府。
他不过是将书坊当做在幽都打发时间的闲趣,却想不明白,为何李湛要死乞白赖入股书坊,他一个皇帝,不会也闲着没事干找事做吧。想到这,耶律嫮颀不禁又皱起眉头。
有些经验,都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文匆匆第一次开店,当然更是需要在一步步的践行中完善经营模式。
假地契一事,让她意识到走正规合同的重要性,同时,也认识到招聘一位职业管家的急迫性,除此之外,企业的股份制也需要进一步完善,她可不想自己的书坊再招惹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入股。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重新规划出一份详尽的致股东书,不仅将目前几位股东的参股状况记录在案,如何分红,分成几何,也做了概述,通过这样一份有规可循的契约,到了年中分红,大家也不至于出现分歧。
尤其是苏勉,文匆匆可不想最后跟她这个老父亲因为分钱的事再闹不和,再加上解姨娘从中做梗,没有契约傍身,以后真有可能说不清呢。
平侯公府耶律嫮颀那儿送一份,自己的父亲苏勉也要给一份,还有权烛辛,也得找人送去钦天监,剩下一份,李湛的,只能等到有缘再说了。
如此一来,大家和气生财。
“小姐,耶律公子介绍的百里先生来了。”
似水拿着鸡毛掸子刚把柜台清扫一遍,嘴里还连连打着哈欠,瞥见门外走进一人,便赶紧收起散漫的性子,上前询问。这才知,原是耶律嫮颀介绍来的管家。
昨日才跟耶律嫮颀说过书坊管家的事,今日一大早便推荐了新人来访,文匆匆除了惊叹他的办事效率,更是好奇,是怎样一位全能管家,能入得了耶律公子的法眼,毕竟,他可是那种颇为挑剔的人。
从内室走出,一眼便瞧见那位身着雅致滕云祥纹青衫的男子,仪表堂堂,似有些文人的书生气,可硬朗派的长相,却又平添几分英姿,雕花玉冠束发,将他那些许偏黯的小麦肤色,衬的愈发精神。
百里不苟言笑的面容,直到瞧见文匆匆那一刻,终于浮现一丝悦色,微微勾起嘴角,客气的作揖道,“苏老板安好。”
文匆匆回礼,“百里先生安好。”
熟人介绍,文匆匆自然不能将他和一般的面试者做对比,说话做事谦虚有礼,不像是领导招员工,倒像是朋友之间相互寒暄。
俩个在书坊内室坐下,似水还专门泡了一壶好茶招待,一闻这香气,文匆匆不禁眉头一蹙,心里叹道,怎么把金瓜贡茶拿出来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茶,平日里文匆匆都不舍得喝,还想着,等到某日能迎来什么大财神再用以招待,今儿倒好,便宜了这位即将入职的新管家。
百里将茶盏举在鼻头前,淡淡一闻,不觉点点头,轻抿一口,笑道,“苏老板出手阔气,我恐怕连客人都算不上吧,可您竟拿出金瓜贡茶来招待。说句自贬的话,有些……暴殄天物了。”说着,再次举起茶盏喝了一口,方继续说话,“如此看来,苏老板确实是需要一位管家,帮衬着您打理书坊事务。”
挺识货,看来有些人生阅历,不过,能和耶律嫮颀这样的人认识,知道金瓜贡茶也没什么稀奇,说不定两人常常以此茶当水喝。
“百里先生是耶律公子介绍来的,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好好招待招待不是。”文匆匆学着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和高雅,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挺直的腰板,不过一会儿就又些酸胀了。
“朋友的朋友,这样算来,咱们也能称得上是朋友了!不过,百里先生,既然您想来我书坊做事,那我就得上心多问您几个问题了。”客套半晌,也该言归正传了。
百里点头应和,“这是应该的,苏老板您说。”
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面试,而且还是她面别人,当然不能露怯,让对方笑话。
工工正正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些都是文匆匆想要问的问题,大概形式参考的是现代世界的个人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