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匆匆离开皇宫只时,还曾感慨,她与薛沁儿这对积怨已久的冤家,恐怕从此便是路人了,没想到不过月余又再相见,还是在皇后的坤泰殿。
旧友相见格外亲切,不过,仇人见面,便会瞬间点燃彼此的怒火。
突如其来的会面,文匆匆还没做好准备,可当看到薛沁儿那一刻,无需任何理由就是觉得她厌烦。那张平静的面容忽而浮现一丝不屑,闷哼一声,也不讲什么礼节,自顾自拍了拍衣裙上的点心渣,就当薛沁儿不存在一般。
薛沁儿趾高气扬的表情由晴转阴,刚还懒散的跪坐在案几前,这下立刻挺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文匆匆,两只眼神莫名迸出两道火焰。
除了背地里搞小动作,在李湛面前装柔弱外,两人为数不多的正面PK,基本上都是文匆匆稳胜,而这次,薛沁儿同样是在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战,自然更有些心虚了。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姊妹来访,臣妾便不好打扰。”薛沁儿从软垫上起身,屈身行了个礼,“臣妾就此告辞。”
既然自己不占优势,还是就此先走为妙,薛沁儿可比以前成熟不少,懂得知难而退了。
苏姀嬉的动作竟然变得这么快,刚还在文匆匆身旁站着,忽而转到了薛沁儿跟前,高声道,“等一下。”说着,伸手招来一个宫女,从她手里接过一盏青瓷碗,“薛昭仪不说,本宫真是忽略了。前几日,本宫向太医院讨了一剂补身子的汤药,既然薛昭仪伺候陛下辛苦,不如,喝了这碗补药吧。”
如泥水一般浑浊的汤药,瞧着就没有食欲,文匆匆用余光扫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看来,苏姀嬉是早有准备啊,可不知这究竟是补药,还是什么要命的汤水。文匆匆这下倒是要对她的小妹刮目相看了,既能温柔似水,也能果敢凌厉,就像是块橡皮泥,什么样的形状都能捏的出。
薛沁儿再是嚣张跋扈,可毕竟也只是个昭仪,看着被自己欺负惯了的皇后一改习性,现在硬气起来,心里倒有几分畏惧。
瞧那一碗泥黄色的药汤,她是满心拒绝,稍稍收起刚才的傲气,回道,“皇后娘娘费心,陛下赏赐了许多补品,还嘱托臣妾,万万不能再随便吃旁的补品汤药,以免药性相克,出了岔子。”
“太医说过,这些药剂最是温和,是补身的最佳辅助良药,所以,薛昭仪大可不必担心相克,不过是辅助罢了。”
苏姀嬉的样子,颇有几分“今日不喝,休想走出坤泰殿”的架势,脸上虽然还堆着笑容,可那个拿着瓷碗的胳膊,丝毫不见有半分退让。
依着文匆匆的性子,看到薛沁儿如此进退两难好的境,必然会心情大悦,可这次,倒是对她有几分恻隐之心。
“恕臣妾,不能遵命。”虽忌惮着皇后的威严,但薛沁儿也不愿自己受气,抬起杏眼,这是准备要正面硬刚了。
“薛昭仪难不成是怕本宫害你?”
今日苏姀嬉薄唇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桃粉口脂,一笑如同桃花盛开那样灿烂,当她说话间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鄙夷表情时,却显得这片桃粉实在突兀。
哪里是薛昭仪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文匆匆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了人命。
几人默不作声,各自盘算着。
此时的苏姀嬉趁人不备,将胳膊抬起,轻抿一口瓷碗中的汤药,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都是宫中的姐妹,本宫怎会害薛昭仪。”说罢,将瓷碗推向一旁,伺候的小宫女赶紧上前接过。
苏姀嬉也是读过书的人,万事也颇为通透,从不会觉得做了皇后就能安稳在后宫度日,当遇上薛沁儿,虽有心想与她争一争,可无奈,作为夫君,李湛从来都没有站在她身边支持过自己,就连苏太后也是有心无力。
被薛沁儿压制这么久,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应对,只能连连向她的亲娘诉苦。
这一次,无非是想借文匆匆之便,给薛沁儿一个下马威。所谓的汤药,也就是补药,她并无害人之意,而文匆匆的存在,即是见证者,又是助她壮胆的吉祥物,至少,薛沁儿见着文匆匆本能的会收起些戾气,不至于像平常那样,无法无天。
“皇后娘娘的关怀,臣妾是无福消受的,不过,您今日到底是想唱哪出戏,不妨都摊开来,说个清楚。”
有些人自带逼到墙角自然反弹的性格,薛沁儿就是这样,刚才还畏惧三分的心态,瞬间被那碗汤药消灭,她可不想忍气吞声,配合旁人演戏。
苏姀嬉继续她的和善,带着些疑惑,笑道,“薛昭仪这是哪儿的话,本宫请你来坤泰殿问话,难道有错?”说着,那双杏眼看向文匆匆,“大姐,您来说说,我有错吗?”
关我毛事!文匆匆心里埋怨着,本也是被苏太后和解姨娘一杆子支来的,还想着寒暄两句就离开,她才没心思加入到这两个女人的战争。可现在的局势,自己想脱身怕是都难。
毕竟是个宫外人,有些话实在不适合她来说,还想着要不要做个和事佬,让这件事儿就此过去,薛沁儿不依不饶上前拉扯起文匆匆的胳膊,眉头紧促,好像是见着个仇人似的,怒瞪瞋目。
“苏渐寻,是不是你从中捣鬼。”
不过是个瞧热闹的,怎么成了始作俑者,不能因着脾气不好,就随便扣屎盆子,更何况那个栽赃的人还是薛沁儿。
只见文匆匆大手一挥,甩掉薛沁儿箍在她胳膊上的手,扬声道,“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你最好也不要把我扯进来。”
薛沁儿被用力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幸好身后有宫女接应。许久不见,还是如此弱不禁风。
“哈哈哈。”薛沁儿并没有气急败坏,忽而笑起,阴森森的看向对面站着两位主角,“皇后娘娘,怎么,拿一晚汤药哄的我团团转,您看着开心是么!如此能一解失宠的悲切,臣妾就算是被刁难,也愿意配合。”
说着,转而又靠近文匆匆,“皇后娘娘,臣妾可是要比您在这皇宫里生活的久,有些道理不得不说,并不是靠着人多就能随便唬吓住人,不管您和您的长姐谋划了些什么,在臣妾这,都不管用。”
还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硬气起来,有种六亲不认的气场。
不过,这里可是坤泰殿,是皇后的地盘,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文匆匆满心期待苏姀嬉站出来用温柔刀怼她,发挥一下自个老妈解姨娘的本领。
可只用余光扫眼一瞧,期待瞬间落空。
刚才逼人喝汤药的架势已全然不见,紧闭双唇,似乎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文匆匆不禁着急起来,怎么气场都去哪儿了?!真的有些怀疑,刚才莫非看了一场假戏,苏姀嬉皇后到底是个怎样性格的人,她是越看越糊涂了。
“皇后娘娘,臣妾乏了,得先回去歇息歇息,以免陛下来未央殿之时,臣妾没有个好精神头一旁伺候。”逞了嘴舌上的一时之快,薛沁儿愈发大胆,挑衅完苏姀嬉,转头怒瞪起文匆匆,走到她跟前时,还不忘损上一句,“命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好。你既然输了这棋,就应该好好想着布一盘更高明的局,怎的!出宫这几日,就学到这些小伎俩。”
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女人!刚才好一通拿话酸苏姀嬉,文匆匆还能忍,可眼下却讽刺起自己来,也不再装什么圣女心肠,不吃亏的性子瞬间被撩拨起。
也不顾似水在身后拉扯,文匆匆大步上前,挡在薛沁儿出宫殿的路上,双手叉腰,狡黠的目光上挑,语气柔和的说了一声,“薛昭仪,别忙着走,就算你伺候的是玉帝老子,是不是也得听王母娘娘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