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烛辛真是个靠谱的人。
还以为免费得了一处商铺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没想到,还是一座装修完好的商铺,二层楼早已粉刷一新,虽然用色、摆设,没有自己预期想象的那么惊艳,但好歹能称得上是舒服。
文匆匆摸着红柱,眼瞅着排列整齐的案几,嘴里不禁念叨着,“又省下不少钱。”
权烛辛自然是洋洋得意,跟在身后问道,“何时开业。”
“怎么着得等陛下大婚吧,现在大家心心念念盼的可都是这事儿。”
说起来,她的心里还隐隐的不是味,新娘不是自己,不可惜,皇后之位换成别人,是得要惋惜一番的。还好,如今有了这座听书坊,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
心中有槛的何止是文匆匆,权烛辛提起皇帝大婚也是略有不甘,秉承师父所说的开挂命,却没能为苏家大小姐谋得一门好亲事,不仅是对不起师父,更对不起一直以来的努力。夜深人静的时候,权烛辛也会自省,究竟自己适不适合钦天监少司之职。
不过,看着当事人并未因此事伤心,他也稍稍放宽了心,想着今后,必要好好辅佐那条开挂命。
“想啥呢。”文匆匆猛地拍了一下权烛辛,又指了指二楼说道,“记得二楼都挂上竹帘,那是VIP室,得有一些神秘感。”
那人在沉思,这人却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文匆匆将手中那张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图纸展开,瞧了瞧又感慨一声,“本还想着男女间分开,这样看来,还得再装修一遍。”
权烛辛回过神,劝解道,“万事不可贪心,不妨先做好一件事,再想后续的。”
想想,说的也有道理,文匆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着她这套商业模式不知是否真的受欢迎,不妨先试试水,以后再扩大规模也不迟。
更重要的一点是,资金有限,这种情况更应该保守行事。
听书坊还未开张,今日不过是视察工程而已,即便如此,楼外已有些人徘徊至此,不过也多是探头瞧瞧,但也有些人,或图个新鲜劲儿,走进门探个究竟。
双排门大敞,迎面走来几个人,两个衣着麻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走在前面,撩起衣摆跨过台阶的姿势,就像是电视里演的文人模样,再搭配同款山羊胡,如果不是胖瘦不同,还真的感觉俩人是同一人。
抬步上前,刚想问两位来此何事时,男子身后又窜出一个人,一瞧他,文匆匆刚还兴致勃勃的精神头,全然消散。
“苏大小姐安好!”搁在以前,默臣早就是三步并两步蹦跶着来回转悠,现在看着好像是腿脚不便,走路还有些许跛拐。
文匆匆扫过一眼,不想与他多交谈,将目光转向别处,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家公子找了两位说书先生,让奴才带过来,给大小姐瞧瞧。”
就拿两个说书先生来示好,未免太小瞧文匆匆的命了,还真当作是一文不值。她心里虽多有不满,也没说出口,只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摆摆手拒绝着,连话都懒得说。
“大小姐,您要是不收下,奴才可是不敢回府,您瞧我这……”默臣尴尬的指了指屁股,一脸的难为情,实在不知该如何来描述这处的痛楚。
屁股打的开花这件事,文匆匆也是有所耳闻,据说是默臣没有保护好她因此受罚,可究竟为何,也只有他和他的主子才知道了。
文匆匆依然没好气,给了一记白眼,“我不缺说书的,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鲍先生和庞先生,可是幽都最好的说书先生。”墨臣说着,拐这个跛腿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降低声量说道,“这两位,可是公子花重金从东街的溢客楼请来的。”
东街溢客楼!文匆匆一听,心动起来,那可是全幽都城最好的茶楼,在那儿说书的先生,必然也是最顶尖的,想来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如果是旁人送来,也便悻然接受了,可对方是耶律嫮颀,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叫你们公子来。”文匆匆这才拿正眼瞧上墨臣。
墨臣干脆的回了句,“好嘞!”
答应的还挺爽快,别看腿脚不利索,可两条腿倒腾起来,走的也不慢。这下,墨臣也送了口气,不用在当个中间传话筒了,这个差事他可做不好。
这是继刺杀事件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可总感觉,虽然已过去多日,可那件事仿佛就像是昨日发生一样。
文匆匆上到二楼西侧的一处露天阳台,地方还挺宽阔,她打算在这里放些案几,再撑几把阳伞,打造成一座室外咖啡厅也挺不错。一抬眼,便能瞧见西街最繁华的景象,如果不是眼前有几处更高的楼挡着,说不定还能瞧见皇宫。
片刻,耶律嫮颀跟了上来,扫眼环顾一周,偌大的天台,竟只有他们俩人。
“为何要杀我。”文匆匆开门见山,少去那些无用的寒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可不是着急忙慌的想知道答案嘛。
这处天台,不过是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并未做过什么修葺,就连四周围绕的栏杆,都斑驳的掉着漆皮。
耶律嫮颀默默走到天台栏杆处,却并没有与文匆匆挨着,而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只需稍稍侧头,便也能瞧见彼此。
“你很聪明。”耶律嫮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夸赞的话。
文匆匆不禁有些小窃喜,面对赞许睡不高兴。可是,聪明也能成为被杀的理由吗?
“我不明白。”文匆匆不解的继续问着。
“你知道摩斯密码?”耶律嫮颀微蹙的眉头下,一双深邃的眼神,如同一汪碧潭,望不见底,却又摄魂。
果然是被文匆匆猜中了,那日看到风筝上的符号果然是摩斯密码。可那又太神奇,一个古代人,怎么会知道现代人的科技,不对!这不是神奇,而是耶律嫮颀一开始就没跟自己说实话,其实,他和汪沪正的关系,并非只是萍水之交这么简单,或许他们之间已经超越朋友,而是存在某种利益上的牵连。所以,汪沪正会透露给他一些现代知识,而他才会可以去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
“摩斯密码?不因该我问你吗?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你和汪沪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你们有什么交易。”
“我说过你很聪明。”耶律嫮颀这次再看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不在像是刚才那般凌厉,“你知道很多,可有时候,知道太多不好。”
文匆匆背后发凉,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轻轻倒吸一口气,刚才这么多的疑问,也没有兴趣再问下去。
“现在应该不想知道我和汪沪正之间的关系了吧。”耶律嫮颀牵起嘴角,微微上翘,他是盘问的对象,却总感觉把握十足。
“你不说,我大抵也能猜出个几分。”
一个辽丹国质子,几乎被抛弃的人,却还利用摩斯密码传递情报,可想,他并非只是个单纯的无用之人,他心里盘算着的,或希望有一天杀回自己的国家。
“所以,你怕我搅局!”文匆匆慢慢靠近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男子,总觉得太远的距离说起话来很麻烦,终于,两人靠的更近了,她又继续说道,“黄城墙根下的春苑,你是想通过风筝上的摩斯密码传递消息;你对洛沧国了如指掌,国库空虚这样的事也都一清二楚……你在谋划大事,而我是意外闯入的那一个。”
耶律嫮颀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远处,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还能看到不远处两个商铺老板相互斗嘴。
这场暗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成了旁人眼中刺,不过,她这个眼中刺才没心思去害人,什么权力斗争,她一点儿也没兴趣。
“既然想杀我,可为何又放弃。”
“我从未想过用‘杀’这种方式解决你这个麻烦,不过是下人会错了意,才会出了这场误会。”
“麻烦?你认为我是麻烦?”
“曾经以为是,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似乎对我的计划不感兴趣。”
文匆匆不再去问他是什么计划,即便是满心好奇,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着眼下这座属于自己的商铺,已是知足。
两人终于在相视之后,一笑泯恩仇,彼此的心结打开,他们也都各自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