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钦天监一句“苏皇后命格有变,或对洛沧国运有碍”,想要废除苏姀嬉的皇后之位怕不会这么顺利。先不论她背后母家商亲王苏勉当时的势力,就连已起隔阂的苏太后也会顾及她苏家面子而一再阻拦。
一念天堂,一念亦地狱,苏姀嬉的荣辱全然被钦天监的草草批注而改变,说不恨,那就太假了。
当苏勉因为心中堵的一口闷气而决然发兵造反之时,苏姀嬉第一个站出来举双手赞同,她想颠覆洛沧国的天是其次,想要寻钦天监的仇才是真。
权烛辛也是没想到,被万人供养的钦天监会因为某人的仇恨而一炬成灰,当在火天中见到士兵毫不手软的杀向同僚之时,除了震惊外,他的心竟豁然通澈,原来,外人眼中能通天的钦天监,关键时刻连自己都保不了。
文匆匆听完这些事,全然没了生气,看着身受重伤的权烛辛,更是无限的愧疚。虽说,造孽的不是自己,但不管怎么,她都是苏家一份子,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权长司怕是要养一阵子,若幽都有事,陛下大可先行回去,我在这里陪他。”文匆匆越是看那些印出殷红血迹的绷带,越是心痛的慌。
幽都之乱,当然要善后,而庸邑城中的糟心事,也需李湛亲自处理。待在这里隔岸观火了两三日,是该想着收局了。
权烛辛所受的伤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骼,休息了几日精气神也恢复过来,拄个拐杖还能四处乱走,总之,即便没人在旁伺候,也能慢悠悠的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因为玉清苑多了个需要照顾的病人,文匆匆也收心不少,全然扑到权烛辛的伤势上,没事就研究如何食补。
在院中过着祥和的日子,可庸邑城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一天,这座曾被瓜分的城重回洛沧。
洛沧国皇帝李湛和辽丹国王耶律嫮颀,交接了这座城的所有事项,不仅是两国一片震惊,就连其他国家和部落也是难以置信,毕竟,这个事例可是少有,难见到以和平方式来解决城邦问题。
李湛前脚刚一踏进院子,便被文匆匆赶紧拉了进来,先是简单的上下扫了一眼,似乎还不放心,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听说,外头好些人在往行宫里头扔菜叶子。”
脑补也知道那大概是个怎么样的画面,别说是菜叶,鸡蛋都有可能糊墙上。
李湛微微皱眉,随后同样是茫然的回问道,“为何会有人扔菜叶子?”
文匆匆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一撇嘴,“人家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说给回去就给回去了,他们辽丹国的士兵和百姓能愿意?可不有人要整点事儿出来。”
想到那日在客栈里的遭遇,后脊梁不觉一凉,再联想今儿听到扔菜叶子的传闻,更是坚信,关于“还城”这件事不可能就此安然了之。
李湛听罢,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你大概忘了,庸邑城的百姓可都是咱们洛沧的人。更何况,这里是他们辽丹人建的行宫,自家王上还住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哪个不长心的士兵到这来挑衅。”
话是这么说,可文匆匆依然是不安心,如同少女的青春期、妇女的更年期一般,总是莫名躁动,忽然想到些小事,也能瞬间想象成要命的大事。
女人的第六感鲜少出错,当不安之时,还是提起些警惕为好。文匆匆仍然是不依不饶的缠着李湛,“咱们准备何时回幽都?”
“再等等……最多两日,必定离开这里。”李湛想离开这里的心情要比文匆匆还要强烈,他不可不愿某人整天盯着文匆匆不放。
“还等啥,既然已经收回庸邑城,咱也是时候回去了。”
“等陈少天,他若不来,我也不敢轻易离开这里。”
“陈少天是谁。”
两人的对话感觉是,一个在讲正经事,一个则在说笑话,这三年离开的空白,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补回来的。
“陈少天啊,那你可是不认识。”权烛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从花厅到院子,不过是几米的距离,可看他慢悠悠的速度,怕是要走上一阵子。
“陈将军三年前还是个郊外林苑的看护,有一次救了陛下的命,便跟在陛下身边伺候,这才不到两年,从一个小小的侍卫一步步晋升为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权烛辛说着话走到了两人身边,略略向李湛福了福身,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臣私下也算过陈少天将军的命格,绝对的将才。”
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拍马屁的话,反正,李湛听了是高兴的。人是自己选的,如今成了将才,这也说明,自己的眼光不错。
文匆匆不禁纳闷起来,按道理说,既有如颜青这样的成熟型军用人才,也有像陈少天这般迅速成长的青年才俊,洛沧国怎么就会连连吃败仗,还沦落到丧权割地的地步。
这么看来,还是上层领导管理有问题。首当其中,掌权三年的苏勉自然勉不了责,还有做甩手掌柜的李湛,也逃不了干系。
现在好了,李湛全然恢复以前的状态,手下这些精兵干将,也终于可以大胆展现自己的才干了。
权烛辛对文匆匆做完名词解释后,又继续看向李湛问道,“陛下,陈少天的能力,可不只限于当一个守城令。”
李湛认同的点了点头,“当然,他不仅仅是守城令,朕要让他成为……”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心里想的那句话,他要让这位憋屈三年的将军,成为扎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利刃。
“成为什么,什么?”文匆匆按耐不住好奇心,一个劲儿的追问。
李湛故意岔开话题,“这个以后再说……耶律嫮颀要回去了,你们,要不要见一面。”虽存着私信不愿他俩见面,可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还需要来个彻底的终结。
即便是深爱,李湛依然不想强求一段感情,一切选择权,还是在文匆匆手上。
刚还瞪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立刻失去光彩,胡乱看向一旁,做起深呼吸,“他什么时候走,不管我的事。”说罢,自顾自穿过花厅往后院走。
“这个小丫头。”权烛辛困难的转过身,眼神却扫向李湛,“陛下,您说,耶律嫮颀能甘心就此放手吗?”
“放不放手又能怎样,匆匆若是不愿意,他还能抢了去。”李湛十分自信的回道。
权烛辛尴尬一笑,“我说的不是匆匆小姐,而是这个庸邑城。”
这下换李湛尴尬了,现在在他心里,文匆匆俨然胜过那些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