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的交锋持续的时间极短,不到半个时辰北辽的这支神威铁骑冲击开了扬威军的包围圈。
两军再次对峙,雷涛喘着粗气向杨孟君汇报道:“大将军,还有八千。”
杨孟君微扬下颌表示明白,双眼凝重地盯着对面这支他平生以来遇到的最强骑兵。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拼一阵把对方全军歼灭的时候,敌军首领单骑走了出来,离杨孟君尚有五丈时停了下来,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大唐扬威军果然名不虚传。败在你手里,不亏。”
杨孟君沉声回道:“你也一样。”
敌军首领依旧战意昂扬地抬起下巴,直视眼前被他们大辽视为国患的男人:“真正的强者不会给自己找失败的理由,杨孟君,我期待你和你的扬威铁骑来塞北收复杨家谷的那一天。”
说罢他便策马反了回去,剩余的数千神威骑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渐渐退出了山谷。而杨孟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撤退,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穷寇莫追,咱们还要留足兵力继续战斗。”
雷涛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没有多讲一句话。他试探地问道:“大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收拾一下战场,阵亡的兄弟就地掩埋,其余的杀回秋风军镇,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要打。”
说罢他便率先调转马头疾驰了出去。
并不是他不想彻底吃掉这两万神威铁骑,而是在他的计划里,拦阻并且击败这支敌军才是关键。他们剩下的残军虽然不多,但再杀一阵不仅耽误军机,而且把自己搞的兵疲马惫,接下来更重要的任务就没办法去完成了。
破晓,一缕晨光含羞看向这片古老又欣欣向荣的土地。
八千铁骑踏着初露微芒毫不掩饰地奔向秋风军镇。和军镇西面的安静祥和万物初醒形成极大反差的是东面震天的杀喊声,箭矢破风声,塔楼轰鸣声。
军镇城关之上,一个身着深蓝甲袍的青年男子沉稳地指挥着守城战。宇文未谷是宇文世家第三代子孙中名列前茅的几人之一,从小熟读兵书,十六岁时投军从戎从当头小卒做起,两年时间便升至千夫长,多次随着东方玉堂征战塞外,深得北魏神将的赏识。曾经独自率五千兵马阻击敌军两万之众,当时按照东方玉堂的计略只需他阻拦三个时辰便可,但因为其他原因三个时辰后也没用来援军。孤军奋战的宇文未谷血战至最后一人,共拖住那两万北辽军五个时辰。当东方玉堂亲自率军来援时这位年轻的新秀一手持战戈,一手持战剑,背负战旗,身披残甲站于众多战死的甲士堆成的小山上,身前数千敌军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此战之后宇文未谷便成了宇文世家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之一,东方玉堂率军南下中原时他负责玉门关外和外族的战局,一直到这次鹿眼儿原之战才被东方玉堂召了过来。
这场攻防战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打到现在,期间城外的扬威军只暂停进攻了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不停歇地猛攻。
宇文未谷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的阵仗并不少,这种两军对垒的攻防战他也有所经验。之前常听扬威军如何如何骁勇善战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次真正和扬威军对阵他才有了直观的印象。
刚一接触宇文未谷就感受到了这支兵马的与众不同之处。攻城战,最讲究一个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第一次接触没有爬上城头,那么后面的士兵多少会有些心里没底,长时间攻不上去士气也就没了。但扬威军的攻城战不一样,他们利用各种军械进行持续性的消耗,专门找准己方防守薄弱的地方迅速发起猛攻。如果一次攻不上去他们就会暂时停下,继续以军械消磨自己的兵力,然后再伺机而动。这样一来士气一直在,进攻的势头也依旧强劲。但宇文未谷心里清楚,扬威军这次的统兵将领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一举攻破城关的机会。而一旦城门失守,这数万扬威军上马作战,自己定然不是其对手。
不过宇文未谷心里还有一个期待,那就是扬威军如此大规模的攻城,身后明月关的那支神威铁骑定然会迅速支援自己,等神威铁骑到来时由他们去正面抗衡扬威铁骑的锋芒,自己则趁机出奇兵试一试能不能拿下函谷关。但在这之前,自己要做的就是守住城关不至于太早失守。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行兵作战也是如此。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孟君会亲自领军摸到他秋风军镇后面截击神威铁骑。
当他听到秋风镇西北方向出现八千扬威铁骑的时候,心里瞬间便凉了一截,而得知那八千铁骑的领军是杨孟君时,他大概就推算出这一夜间发生了什么。
强行压抑住扑通扑通的心跳,宇文未谷挑起的眉始终就没落下。
“军镇内预备营还有多少兵?”
副将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说道:“只剩三千了。”
宇文未谷心头又是一跳,握着刀柄的手已然发白。
传令兵“恰逢其时”地慌忙跑过来,“禀宇文将军,敌军全军出击,开始总攻啦!”
宇文未谷只觉得眼前发黑,他定了定心神,下令道:“秋风镇是守不住了,集结剩余的兵马,随我从北边突围出去。”
副将闻言猛然抬头,拧着眉头道:“将军,东方大将军命我等最少守城一个月,如今仅仅一夜便失了军镇……”
还不等他说完,宇文未谷打断道:“非我不愿血战,但那样毫无意义。与其做无谓的牺牲,不如保存兵力迎接之后的大战。兵家,除了一腔孤勇,更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和隐忍。”
既然势不可逆,那就顺势而为。
不得不说宇文未谷虽然年龄不大,但这份冷静和胸怀已经远胜之前北魏四大世家派出的年青将领了。
对于宇文未谷的仓惶出逃,杨孟君并没有追击。对他来说,秋风镇到手就行,接下来的布局依旧要和时间赶速度,容不得因为一两万残兵错过了对整体战局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