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涂啊！”云老夫人泪眼婆娑，用力的用虎头拐杖杵地，地砖都被震碎了，可见是气急了，“不经母亲与正妻的同意便私自宠幸女子，是犯了家法，战时与良家女子私会，是犯了军法！你如此做，便是家法和军法一并犯了！”
云中天复又双膝跪地，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母亲，儿子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敢求母亲原谅，只求母亲看在他们母子这么多年不容易的份儿上，让他们入府，儿子愿自罚三十大板，跪三日祠堂，向列祖列宗请罪！”
云戚氏听着看着，泪珠子一颗一颗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的深情，她还以为他本是个寡淡的人。而他往日的作为，不过是给她体面罢了。
云老夫人没说话，反而问云戚氏：“凌霜，你觉得如何？”
云戚氏缓缓的抬起手来，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她挣脱了云萝和云蔓的手，努力站直了身子，维持住她侯夫人最后的体面，道：“儿媳，不同意。”
“凌霜！”云中天猛然看向她。
他知道戚凌霜一向性子和善，那两房妾室也是她主动帮他张罗着纳的，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会说不同意！
一向千依百顺的妻子突然顶撞了自己，还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这让他十分恼火。
可戚凌霜只垂着眸子，谁也不看，无声的抵抗着。
云老夫人默了默，道：“这孩子一看便是我云府的骨血，侯爷子嗣单薄，我倚老卖老，做一回主，把这孩子留下吧。”
“母亲，芯儿这么多年……”
戚凌霜徒然拔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侯爷当年自己夸下海口，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给候府延续血脉，我给你纳了两房妾室，你自己说，若是妾室诞下孩子，便去母留子。”
“侯爷这是想言而无信，自打嘴巴吗？”
接连两次被顶撞，云中天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他奋而起身，面向戚凌霜，呵斥道：“你一向心胸宽广，今日怎的如同一个妒妇一般？这就是你身为侯夫人的修养吗？”
“当时我说去母留子，你说太过血腥，于我、于我候府都是业障，亲自求了我放她们去庄子上，配个老实的小厮便罢了，今日你却主动要我杀了芯儿！”
“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
他这一句句的责备如同当头棒喝，砸的戚凌霜身子一晃，险些摔在地上，好在云蔓和云萝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云萝想到前世那外室对母亲和兄长的狠厉，想到父亲如何宠妾灭妻，想到镇国将军府一百三十八口无辜的性命，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恨意。
她扶好云戚氏，冷着脸看向云中天：“父亲这是做什么？方才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做错了事，转脸便呵斥母亲如同犯错的人是她一样。当着这么多下人和外人的面，你可是想过她的体面了？”
“啪——”
云中天一个巴掌打过去，呵斥道：“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阿萝！”戚凌霜惊呼一声，慌忙去看她的脸。
云蔓和云霄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赶紧围了上去。
掰过她的脸，看到红肿的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戚凌霜如同被点燃了索引的炸药，顷刻间爆发。
她双目猩红，指着云中天叫道：“云中天，有什么你冲我来，凭什么打我的女儿！她长这么大，你可是抱过她一回，给她哪怕一丝的疼爱？若是没有，你凭什么打她！”
“你说我如同一个妒妇一般，你当我是为何？我的女儿，失散了十四年的女儿，今日终于回到了我身边，我多高兴啊。我几日前便告诉你她今日回府，你也回信说你知道了，你知道刚才金穗来报你回来时我多高兴吗？”
“我以为你也同我一样是盼着她的，我以为，你是为了她特意赶回来的。可是呢？你不但一个眼神都没给过阿萝，你甚至迫不及待的让母亲认下你和别人的野种！你说，你这样不把我的孩子放在眼里，我又为何忍着恶心让她的孩子进府！”
云中天这才看到站在戚凌霜身边的云萝，他早就把她今日回府的事情炮竹脑后了，不过是一个从小长在乡下的丫头片子罢了，想想也知道该是多么上不得台面，倒不如死在外面，也省的给候府丢脸。
当芯儿知道此事之时，说若是他们也能那天赶回去，凑个双喜临门便好了。他心里便有了一个计划，用云萝的不堪反衬战儿的优秀，如此，也算她有了几分用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儿，不仅没有他想象中的粗鄙，方才她站出来为云戚氏说话之事，他丝毫没瞧出什么不妥，还将她错当成了长女云蔓，一巴掌打了过去。
他看到云萝红肿的脸，是有些惭愧的，可是在听到戚凌霜的那句“野种”时，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你堂堂一个侯夫人，张口闭口野种，也不怕被人家笑话！”
戚凌霜冷笑：“生野种的不怕被笑话，我怕什么笑话！”
“你还敢说！”云中天怒发冲冠，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云霄往前站了站，将戚凌霜护在身后，一双眸子深沉如寒潭，叫人瞧不出喜怒。他不曾说话，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戚凌霜昂着头，道：“你让他打，让他打下来，叫别人都来瞧瞧，堂堂的镇南将军，南宁侯，为了一个外室和外室子，先是殴打嫡女，后掌掴主母侯夫人！”
“叫那些羡慕南宁侯府治家严谨的人们都来瞧瞧，南宁侯是如何宠妾灭妻的！”
“你给我闭嘴！”云中天气的青筋暴起，怒瞪着不知何时已经长得如他一般高的云霄，“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父亲，就给我起开！”
云霄缓缓的摇摇头：“该收手的是父亲，如果您还想要这些孩子的尊重和敬爱，如果您还想要我们的这个家，如果你还想保住候府的颜面。”
“您就冷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