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嬷嬷是镇国将军府的家生子,又是云戚氏的乳母,情分与母亲无异。是以,云戚氏只有在她面前才敢卸下心防,做出女儿家的姿态来。
她是看着云戚氏长大的,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云戚氏身边,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见云戚氏哭的这样伤心,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知道云戚氏正在伤心时,便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陪着她掉眼泪。
等着云戚氏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才忍着心疼出声:“这人呐,总没有个十全十美的。往日里我瞧着侯爷对你也算体贴,孩子们也争气,虽然您不管家,也算是顶顶好的造化了。”
“现如今您应当看的明白些,夫君的疼爱固然好,可孩子们长大了,您最仪仗得上的,便是他们了。”
云戚氏想起在花厅的院子里,她的三个孩儿护着她的模样,就连刚回府的阿萝都敢站出来为了她与未曾见过面的父亲争辩,不由得有些泪目。
她颤抖着嗓子问戚嬷嬷:“您说,我该怎么办呀?”
戚嬷嬷摸了摸她的发顶,如同她未出阁前一样:“为了那些好孩子,您也该立起来了。”
“立起来?”云戚氏喃喃的重复道,陷入沉思。
戚嬷嬷在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她的性子,起身悄悄退出去,让下人们去伺候热水。
而此时,云萝三人也到了芙蓉轩。
云萝看着院子里再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眼睛微微发红。
这个院子是云戚氏亲自带着人一点一点的改造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挑选,屋子里的摆件都是从她的嫁妆里精心挑出来的雅致又适合少女用的物件,很多都是她年少时用过的,真正的有价无市的宝贝。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院子和屋子里的摆设时,就喜欢的不得了。可她先见过云熙住的那个又大又富丽堂皇的院子,那时她还不懂得欣赏古董物件儿,只知道金银是最值钱的东西,是以觉得自己不如云熙那个冒牌货受重视。
在得知自己这个院子是云戚氏亲自装扮的之后,她便以为云戚氏也瞧不上自己,也便对云戚氏不热络了。
那时候她怎么会知道,云戚氏与云老夫人争执不过,叫人把她送给云熙的东西都要回来典当出去了。云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后来云老夫人给她添置的,可云老夫人到底不会给她太多贵重的东西,只看起来富贵罢了。
云霄看着云萝站在院子里打量着,眸中似有故地重游之感,心中怀疑更甚。
他捏了捏腰间的黛绿坠子,对站在他身边的云蔓道:“阿蔓,你不是说给阿萝准备了见面礼?不如现在去取来?”
“啊?”云蔓有一丝茫然,很快又反应过来,笑道,“不急在这一时,我与阿萝的院子挨着,晚上我过来与阿萝说话的时候在一道带过来便是。”
云霄与她一起长大,时常被她这副看不出别人眼色的模样气的敲她的额头,此时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告诉她,他要和云萝私下里说会话。
云萝收回思绪,看着云霄一脸隐忍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她也知道云霄定是察觉出了什么,想支开姐姐与她谈谈。
这几日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个遍,或许局已经布下,他们已经是局中人。
她甚至觉得,前世怕不是云熙恰巧遇到了三皇子,而是三皇子布局,让云熙遇上了他,再借她的手,将南宁侯府握在手里,多方制衡,将外祖一家拖入深渊!
对手太过强大,而她现在无势无利,此时再培植势力就太晚了。她记得上一世镇国将军府落难之后,兄长被设计离家,再回来之时,身边有不少能人,那定然不是他那时新培植的势力,而是一早便有,只是旁人不知。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取得兄长的信任,借他手里的探子来为自己办事。
能救下外祖父和各位舅舅兄长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抢先一步掌握证据,不给三皇子陷害外祖父的机会,保全如今还未被设计入局的人!
是以,她打算将此事借以梦境告知他们,好让他们心里有数,不似上一世那般乱了阵脚,完全被动。
云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对云霄道:“兄长是有话同阿萝说罢?不如进屋里来,我们慢慢说。”
云霄一愣,随即摇头失笑,跟着她进屋去。
云蔓这才意识到方才云霄打的是支开自己的主意,如今见他们都进去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上还是留在此处。
云萝见她站着不动,笑笑:“姐姐怎么不进来?”
云蔓这才跟上,可还是摸不着头脑。
进了门,云萝看着屋子里一如往昔的摆设,对冯嬷嬷和苍月道:“你们带着人出去等着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她神态肃穆,似乎有要事相谈,她们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恭敬的退下了。
云蔓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总觉得这个妹妹周身气度非凡,不像是从乡下养大的模样。
雕花木门被合上,云萝亲自动手烹茶,道:“哥哥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吧。”
云霄看着她洗杯,那动作娴熟的如同做了千百次一般。
可这是华京才有的规矩。
漠北民风彪悍,煮茶的风格也粗犷些,直接取了茶叶放进茶壶里闷泡,茶汤浓,味苦涩。
他不说话,云萝也不催他,只自顾自的烹茶,将泡好的茶放在他和云蔓面前,最后才取了自己的那杯。
云霄端起那茶杯细品,入口醇厚,回甘清甜。
云蔓不安的挪了挪身子,端起那茶喝了。
她不明白,两个人分明说是进来说话,怎的一个两个的都不开口,不知在打什么哑迷。
云霄放心茶杯,才笑着问:“妹妹自小长在漠北,这泡茶的功夫却是华京的手艺,看来冯嬷嬷将你教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