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就把话题扯开去,啰里巴嗦的说了一堆废话,柳氏数次想要开口说事,竟找不到一点话缝。
身为晚辈,长辈说话时,是不可随意打断的。
她虽然心中恨意汹涌,但自幼守着这些陈规长大,已经形成习惯,那嘴张了又张,还是未能开口。
陈樱见见状,上前一步,将她和陈琰的手一拉,高声道:“母亲,既然祖父不为咱们做主,那咱们也不必为难他,这会儿就去顺天府吧!”
“好!”柳氏用力点头。
陈琰眼见祖父对他不管不问,一张嘴就开始维护陈诗曼,在那里和稀泥,心中更是恨毒了这些人,当下振臂怒吼:“去顺天府!告死这帮渣男贱女!把他们全都送进大牢!”
三人说完,结伴往外走,竟是看都不看陈老太爷一眼!
“你们这是做什么!”陈老太爷和稀泥无效,忙不迭的住了话头,上前相拦,一边又叫自己的小厮,“小五,小六,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夫人坐下说话!”
“我不想在这里说话!”柳氏冷笑,“这里也没人想听我说话!我要到顺天府去说!”
“老/二家的,你又说气话了!”陈老太爷笑道,“谁不想听你说话?我听!我跟你爹那可是莫逆之交!你在我眼里,就跟亲女儿一样!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讲!父亲给你作主!”
柳氏刚要开口,陈老太爷却又转向陈世,怒喝:“你这混帐东西,到底又做了什么混事,惹到你媳妇了?她素来是个好性子,叫你气得要去告官,定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快给你媳妇赔礼道歉!”
“父亲,我没做什么事,都是她那边胡思乱想!”陈世狡辩,“其实吧,这都是一场误会……”
柳氏冷笑一声,叫:“樱儿,把大楚婚律拿出来!”
“是!”陈樱见将早已准备好的婚律递给柳氏。
方才她们在商讨对策时,陈樱见便将婚律拿给柳氏看过了。
要想在第一时间制服陈世,这本婚律就是杀手锏!
胡云筹谋害他们的事,需要审理,这期间陈世和胡氏定然会跟她们扯皮胡缠。
可陈世所犯之罪,却在婚律上写得清楚明白,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赖的!
柳氏接过婚律,翻到陈樱见做好书签的那一页,径直宣读:
大楚律,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可纳妾,违者,杖四十,罚狱半年;凡以妾为妻,宠妾灭妻者,杖一百,罚狱一年。
宣读完,她满面嘲讽的看向陈世:“你听清楚了吗?单凭你未满四十纳妾这一条,你就可以进监牢了!更不用说,你竟助妾室戕害亲子,更是天理难容!你们不是恩爱吗?那正好,一起到监牢里去爱吧!”
“你胡说!”胡氏尖叫,“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律条!世郎,他们是胡说的对不对?”
陈世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柳氏。
柳氏冷笑:“有没有这样的律条,陈世你最清楚!毕竟,成亲之时,我们还一起看过的,不是吗?”
陈世面如死灰。
这些律条,他的确是同柳氏一起看过的。
大楚虽是男尊女卑,但女子并非一点权利和自由也没有。
在婚姻上,男子虽可以三妻四妾,但妻就是妻,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的尊严,不容挑战。
而妾,其实就是陪睡的奴婢,是下人,是绝对不可以忤逆主母的。
婚律中有规定,男子到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而他纳胡氏,却是在迎娶柳氏一年后!
迎娶新妻一年即纳妾者,在整个大楚都找不出来几个!
正常来讲,这种行为,可以视作对正妻及其家门的羞辱。
毕竟,一年时间,连孩子都未必能生出来,却要纳一妾室进门,嫡子尚未出生,却让妾先生了庶子,这种种形为,皆不符合婚律要求。
他当归能成功将胡氏纳入府中,也是柳氏性子软糯,被他哄骗,才松了口。
但凡换一个性子刚硬点,或者头脑清醒点的妇人,莫说是同意纳妾,只要他敢有这样的想法,便能将他骂个狗血喷头!
有些手段厉害娘家后台硬的,能纠集兄弟姐妹,将这夫家闹个鸡犬不宁!
柳氏当时自然也闹了,只是她一向乖顺,到底没将这事捅出去,所以他才能得偿所愿。
这些年他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早将当时读的婚律抛到了脑勺后!
可再怎么忘,这会儿经柳氏一提醒,他全都记起来了!
纳妾这种事,属于家务事,是民不诉,官不究,只要家族内部能平衡好,不出乱子,官府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并不会刻意插手。
可这种事,若是有人告发,那官府就必须立案审判。
若柳氏真将他告上顺天府,这牢狱之灾,他还真就免不掉!
连他都不能幸免于难,更别说胡氏这个妾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胡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没上过几年学,识得字也不多,更不通什么律法。
可陈樱见拿出婚律,柳氏又是那般笃定,陈世看到这些,立时闷声不响,胡氏便知大事不妙了!
“世郎……”她哭哭啼啼的往他身后缩。
陈世见她如此,一阵心疼,正要出言安慰,一声炸喝在头顶响起!
“陈世,你这混帐东西,你还敢与她夹缠不清?”
他抬头,正对上陈老太爷喷着怒火的眼睛。
“你看什么看?你看你做的好事!将这贱妇宠得不成样子,将你媳妇气成那样!”陈老太爷越说越气,摸过手边的拐杖,劈头盖脸朝陈世砸过去!
“没长脑子的东西!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的想进监狱不成?”
这一声呵斥,好似是醍醐灌顶,让陈世瞬间清醒了!
他一把夺过陈老太爷手里的拐杖,对着胡氏,一通乱打。
“贱妇,都怪你!”他边打边骂,“我早就说过,不要让你那个三弟进府,他惯会惹事生非,你非要让他来!现在他差点害死樱儿和琰儿,你便算哭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就算他畏罪潜逃,我也一定要找到他!我家樱儿和琰儿,受到这样的惊吓,岂能轻饶了他?他这可算是杀人未遂!”
说完,忽然看向陈樱见,道:“樱儿,为父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