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看着陈世,越想想气,气恼之余,也颇是自愧。
这些年,儿子指着儿媳的嫁妆活,他初时其实是坚决反对的,还曾就此事训斥过陈世。
但柳氏却上前相护,说自己是自愿付出馈赠,跟陈世没有关系。
女子自愿拿嫁妆来补贴夫家,这就怨不得伯府了。
陈老太爷推拒一次后,到底没能抵抗住这诱惑,半推半就的就接受了。
那时还颇有些自得,觉得这个儿子有本事,能将媳妇管得俯首贴耳的。
现在看来,那哪是本事?分明是个大坑啊!差点把他和整个伯府都坑进去了!
陈老太爷原本还想着讨价还价的,比如十万两只给个七八万,估计柳氏也能勉强接受。
但现在,他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不光不说,他还主动相助,想方设法逼问陈氏,让她把所有私财私产都交出来。
胡氏多交一点,他自然就少损失一点。
在陈老太爷的全力支持,以及他院中小厮的全力搜寻下,抄院成果显著。
光是银票就找到了厚厚一迭,更不用说那一堆金银首饰和房契地契了!
这些东西折算后加在一处,足有七八万两!
这下,连陈世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的?”他看着胡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胡氏平日里没少跟他哭穷,经常嚷着银钱不够用,俸禄给了她,没几天就见了底。
不是给儿子用掉了,就是给女儿花了,府中各种开支用项更是多如牛毛。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天天绞尽脑汁去柳氏那儿抠钱。
现在好了,自己手里才两万,他这个妾室手里,竟有五六万之多!
她竟然背着自己,偷偷藏了这么一大笔钱!
陈世觉得无法接受!
说好的只爱他的人,不爱他的钱的!说好了对彼此坦以待,不欺不瞒的!
这又算什么?
他瞪着胡氏,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奈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无法说出口,只是一直盯着胡氏瞧。
胡氏却死死的盯着那一大箱金银珠宝,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那都是她这些年煞费苦心才攒下的身家啊!
现在全被搜出来了!
胡氏毁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该把宝物全都放在一个屋子的,她该分开来放,就算放在一个屋子里,她也该放得隐秘些,不该放在别人一翻就能找到的地方!
现在,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数年心血,被柳氏尽收囊中!
看着柳氏母子那得意欢欣的笑脸,胡氏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陈诗曼也是恨意丛生!
她不光恨柳氏和陈樱见,她还恨上了自己的亲娘!
这亲娘手里存了这么多钱,她出嫁之时,却只给了她五千两!
要不是有柳氏那一万两撑门面,她肯定被人笑死了!
明明有那么多钱,却舍不得给他花。
她为了护她这个亲娘,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可她呢?
陈诗曼心中生气,原本揽着胡氏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胡氏浑然未觉,那目光死死粘在陈樱见和柳氏身上。
她目送两人带着她数年心血趾高气扬离开,身后一众奴仆,浩浩荡荡,独留她一人瘫坐于这空荡荡的屋子里,举目望去,外面残烟尚未散尽,原本花木扶疏的荣华院,此时已成废墟一片。
胡氏伏在那里,失声痛哭。
陈世和陈诗曼心思各异,听到她的哭声,竟然没有一人过来安抚她,全都坐在那里发呆。
胡氏不由一阵恐慌。
她感觉自己可能要被抛弃了,哭声愈发惨痛。
“别嚎了行不行?”陈世不耐烦叫,“你怎么还有脸嚎呢?你看你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你骂我?”胡氏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世郎,你这是在怨我吗?”
“不怨你怨谁?”陈世一脸烦躁,“本来说得好好的,让你三弟帮忙控制住樱姐儿,咱们用家法好好教训她一顿,给她长个记性就行了!她和琰哥儿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我的亲骨肉!结果呢?你们居然想放火烧死他们!你们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那柳氏怎能不拿命跟你拼?”
胡氏嘴张了张,想要反驳,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哭着道歉:“世郎,妾身错了!妾身看樱姐儿把你气成那样,实在心疼,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可妾身真的没有让三弟对琰哥儿下手啊!我真不知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行了,都别说了!”陈诗曼站起来,“我真是受够了,我回府了!”
“曼儿!”胡氏伸手拉住她,“这个时候,你怎能离开?”
“我怎么不能离开?”陈诗曼看着她,“你有钱时想不到我,遭罪时就想到这个女儿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胡氏急急解释着,“曼儿,你便是要我这条命,娘都能给你!我并非不舍得钱,我是怕你跟柳氏一样糊涂,拿嫁妆去讨你婆婆欢心啊!你那婆婆是什么德性,咱们都心知肚明,钱放在娘这儿,你需要,娘随时给你!可要被你婆婆谋了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当真这么想?”陈诗曼将信将疑。
“我当然这样想!”胡氏哭道,“我就只有你和你兄长两个孩子,我有钱不给你们,能给谁?你嫁人之后,我是不是还常常给你零花?”
陈诗曼叹口气,不再说话。
“我倒不知,你哪来这么多钱!”陈世冷哼,“既有这么多钱,却天天跟我哭穷!你到底是何居心?”
胡氏委屈大哭:“你说我哪来这么多钱?自是勤俭持家攒下的!我存下这些钱,是为了咱们一家四口啊!我还能是何居心?我若是那贪财之人,当初又何必嫁你?”
陈世瘪眉,想到胡氏嫁他时的情形,那点疑心瞬间消弥。
当年有个富商带了真金白银去胡家求亲,要将她娶回去做正头娘子的。
可胡氏却反抗逃婚,与他私奔,舍了那主母之位,做了他的外室!
她是真心真意爱慕他这个人的!
他们之间的爱,纯洁美好,情比金坚,岂能被这些黄白之物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