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却从来没有获得过偏爱。
妈妈最常说的话就是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但是后来我慢慢有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哥哥姐姐就不需要懂事呢？
我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砸锅卖铁去借钱也要供哥哥上三本，我考上985他们却不愿意供。
毕业后还要我拿出十万给哥哥结婚，不然就要与我断绝关系。
既然如此，断就断吧。
1
从小我就知道在这个家我是多余的。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但我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偏爱。
妈妈做荷包蛋汤永远只煎两个蛋，一个给哥哥，一个给姐姐。
她说：“蛋汤是最有有营养的，给我们小幺喝。”
妈妈生完哥哥之后便不算再要了，但爸爸说要再生一个男孩，到时候哥哥能有个兄弟帮衬。
但我是个女孩，没能如他的意。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记得我每天都要做好多事情。
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和爸妈一起下地。
但是哥哥姐姐就可以不用做。
妈妈说让姐姐向我学习，做事情勤快一点。
姐姐每次都会回怼她：“为什么要我做？为什么不叫宋泽做。”
妈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夜里，姐姐悄悄对我说：“你别做那么多事情，你越懂事，爸妈就越偏心宋泽。”
爸妈喜欢哥哥多一点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姐姐不知道，她也是被偏爱的那个孩子啊。
妈妈怀姐姐的时候去镇里赶集，正准备走进一家小面馆吃碗面的时候，肚子里的姐姐疯狂地踹她的肚子。
她担心孩子出事，便准备转身去诊所看看。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听见砰的一声。
那个小面馆的煤气罐炸了，没过一会儿整个面馆火光四射。
店里一共十三个人，四死九伤。
妈妈一直觉得是姐姐救了她的命。
2
哥哥姐姐会经常吵架。
有时候是因为爸爸给哥哥买了新衣服，姐姐没有。
有时候是因为妈妈悄悄给姐姐零花钱，被哥哥看见了。
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旁观者。
因为我实在是太忙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先把饭煮上，然后等着妈妈回来炒菜。
吃完饭我还要洗碗，扫地，尽管我要踩着凳子才能比灶台高。
等做完所有的事情我还要做作业。
我的成绩还不错，一直是保持在前几名。
虽然家里并没有人在意。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姐姐初中毕业后去了县城里一所中专。
家里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顿时安静了许多。
妈妈做蛋汤的时候还是一样的煎两个蛋，不同的是之前姐姐的那个变成了爸爸的。
妈妈说，要不是当初爸爸说要再生一个就没有我了，让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孝顺他。
但他想要的是儿子啊。
我沉默地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3
我小升初和哥哥中考是同一年。
妈妈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哥哥的中考上，每天晚上都会盯着他学习。
在临近考试的那段时间，妈妈经常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只是哥哥迫于压力没有胃口。
反而我倒是吃了许多。
隔壁的李婶调笑：“呀，小幺最近胖了些，你爸妈终于舍得给你吃好东西了。”
我妈白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后来，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妈妈都会提前夹好菜放在哥哥的碗里。
摆在我面前的不是青菜就是萝卜。
我爸说：“女孩子还是要苗条一些才有人喜欢。”
我妈用手肘碰了碰他：“孩子还小，你说这些干什么！”
说完，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我的碗里。
“这是用猪油炒的，香的很，多吃点。”
我只觉得食之无味，吃了几口就会房间写作业了。
因为要考试，最近家里的家务活我暂时也不需要做了。
4
中考成绩出来了，哥哥没有考上一中。
爸妈对此非常失落，反倒是哥哥看的很开。
他说：“一中有什么好的，我考不上一中以后也能有出息，挣大钱。”
“周扬哥初中都没有毕业，现在每个月能挣一两千。”
“他已经答应我了，过几天就带我一起去挣钱。”
周扬哥是李婶的儿子，村里这一辈的孩子他是最大的，可以说是这一片的孩子王。
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去了广州，三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给李婶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一对金耳环，她没少在我妈面前炫耀。
我妈是瞧不起李婶的，因为她读过初中，而李婶大字不识。
她总说李婶就是一个乡野泼妇，除了嗓门大一无是处。
听我妈说，她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要不是家里穷，舅舅娶不上媳妇，她也不会那么早的嫁人。
说着，她眼睛不禁泛了红。
5
哥哥最终还是去了一中。
爸妈托人找了关系，据说花了五千块钱才给哥哥弄到了一个借读生名额。
那个年代的五千块前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哥哥不愿意去，非要跟着周扬哥去广州打工。
爸爸揍了他一顿，手臂粗的木棍都打断了，他才老老实实的听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爸爸发那么大的火。
比起哥哥，我的升学就显得顺利了许多。
因为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不管我考的如何我都可以去镇里的初中读书。
老师说以我的成绩是可以去县一中的，但是我放弃了。
哥哥去一中已经用了很多钱了，再加上我，家里肯定负担不起。
等到高中的时候再去也是可以的。
我请求老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妈妈。
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瑶瑶，你才十二岁，不用那么懂事的。”
老师，您不懂，我必须要懂事。
虽然我很讨厌这个词，但是我唯一爸妈会夸我的地方。
除了懂事一点，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
怎么才能得到爸妈多一点的爱和关怀。
他们好像从来就看不见我懂事之外的其他优点。
就比如，直到初中开学，他们都没有问过我升学考试考了多少分。
6
我初二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马上就要中专毕业的姐姐辍学了。
原因是她怀孕了。
爸爸很生气，扬言要打死她：“我们老宋家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死死的拽着爸爸的胳膊，生怕他会伤到姐姐。
这件事情非常严重，爸爸把全家里叫在一起商量对策，就连出嫁的姑姑都回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
唯独姐姐一言不发，怎么都不肯说出孩子爸爸是谁。
大伯说：“要不结婚算了，妍妍也已经满十八岁了。”
三叔：“大哥说的有道理。”
大伯母：“妍妍你快说那个男人是谁，我们才能找上门去为你做主啊，这事情不赶紧解决，再过段时间你肚子大了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宋家。”
姐姐还是默不作声。
我爸表情凝重：“宋妍，你再不说那个男人是谁老子就打死你！”
姐姐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好啊，你打死我啊，反正你有宋泽一个儿子就够了！”
一听这话，我爸起身就要去找棍子。
“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大家纷纷上前去阻拦他，场面一片混乱，我妈还是不停地哭。
反而是姐姐异常冷静，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最后还是姑姑站了出来，她让我带着姐姐先回房间。
最终大人们商议的结果是让姐姐打掉孩子。
姐姐还年轻，她未来的路还很长。
爸爸妈妈本是不同意，怕丢人。
姑姑说这件事情只要我们自家人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她可以带着姐姐去城里的医院。
7
姐姐逃走了。
只留下了一张小纸条：妈妈，对不起，我会再回来的。
大人们问我知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我摇头。
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仅要上学，做作业，还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所以夜晚我睡得很死。
姐姐的出走明显是早有预谋的。
除了该带的衣物之外，她还悄悄地拿走了妈妈的三百块钱。
姐姐的离开使这件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了。
后面，宋妍这个名字就成了我们家的禁词，谁也不能提起。
只是偶尔我看见妈妈在夜里偷偷哭泣。
其实我撒谎了。
我起夜的时候看见姐姐了。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
我本能地想大叫，却被姐姐捂住了嘴巴。
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不要告诉爸妈。
我心软了。
记得小学时考了一百分，老师奖励了我两颗奶糖。
我一直放在兜里没舍得吃，想要回家拿给爸爸妈妈看。
但是一回家就被哥哥抢了去。
我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趴在床上哭。
因为每次只要和哥哥发生争执，不管什么原因，最后挨骂的总是我。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起身一看，是姐姐。
她伸出手掌缓缓打开，手心里放着正是两颗奶糖。
后来，我和姐姐一人一颗分着吃了。
8
到了初三，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
爸爸说：“你一个女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
他越这样我说我就越努力，我一定要上一中。
学校里新来了一位支教老师，据说是从北京来的。
课间，同学们熙熙攘攘，都在讨论着这位新老师。
阮玉碰了碰我的肩膀：“瑶瑶，别学了，休息一会儿吧，和我聊会天儿。”
我点了点头，说好，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来。
“新老师的事情你知道吧，我刚刚在外面看见她了，长得好白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嗯。”我简单地应声着。
“好像是叫林漾，连名字也很好听呢。”
阮玉依旧滔滔不绝，我只是附和。
阮玉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开始我们就是一个班的。
她的性格活泼开朗，笑起来也非常的明媚。
阮玉和我一样，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正在上大学。
不同的是她不用像我一样做很多家务，被家人嫌弃，忽视。
每次到了寒暑假，她哥哥总会给她带各种新奇的小礼物和糖果，有时候我也有份。
我很羡慕她，羡慕她有爱她的家人。
9
高考成绩出来了。
哥哥的分数刚刚好够上三本线。
三本的学费很贵，但爸爸说就算是砸锅卖铁，去找亲戚朋友借也要供哥哥读。
妈妈逢人就说我们家要出一个大学生了，笑得像朵盛开的花一样。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家里情况不可能在供一个大学生的同时再供一个高中生。
两两抉择之下，被放弃的那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很快中考的成绩也出来了。
那时我正在地里干活，是爸爸接的电话。
“中午你们学习老师来电话了，你被三中录取了。”
我大惊：“不可能！怎么会呢，我要去学校问问！”
全镇前十名可以免除学费去读一中，只有考到了前十名我才有去读高中的机会。
我以为我能考上一中的……
我起身正准备离开，被妈妈拉住了。
“老师亲口说的还能有错吗，你这孩子！”
妈妈叹了一口气：“瑶瑶，咱们没有学习的天赋，就算了吧，这三中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钱。”
“我托你姑姑在城里给你找了一个服务员的工作，一个月有一千块呢，等咱们家地里的这些活忙完，你就去城里吧。”
“你哥马上要上大学了，你出去挣钱也能帮衬帮称家里。”
……
妈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不，我要读高中！”我崩溃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初中毕业可以去读中专？为什么花大价钱也要送哥哥去一中？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却要我去打工供哥哥读书？
“喊什么！”爸爸气愤地拍了拍桌子：“自己不争气怪谁啊，你那成绩只能上三中，去了有什么用！”
闻言，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断的从眼眶中涌出。
“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我爸怒吼道。
“吵死了，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宋泽不耐烦地开口。
“好了都少说两句。”妈妈夹了一块肉放到爸爸的碗里：“多吃点菜，吃完早点休息地里还一堆活呢。”
“小幺你明天就别下地了，在家里把玉米剥一下，后天好让人拉走。”
我没有啃声，放下碗筷就往房间里走去。
妈妈：“你这孩子饭还没吃完呢。”
爸爸：“不吃就永远别吃了，惯得她！”
10
深夜，我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
眼泪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沁湿了大半的枕头。
我这些年的努力终究是白费了吗？
难道真像妈妈说的那样我没有读书的天赋，再努力也没有用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最后哭累了，便在不知觉中睡去了。
早上我是被宋泽的敲门声吵醒的。
“快起来做早饭，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刺耳极了，见我没有回应，敲门声也越来越大，我听着有些头疼。
我起身来开门，宋泽正懒洋洋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
“饿死了，快去做早饭。”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爸妈应该去地里干活了。
一直都是这样，爸妈不在家我就需要给宋泽做饭，而他只需要像个大少爷一样，饿了就扯着嗓子喊就行了。
我没有理他，越过他去洗漱，然后便去剥玉米了。
过了一会儿，他过来找我，一脸怒气。
“宋瑶你聋了了吗？我说我饿了。”
我抬眼看他，眼神凌厉：“饿了自己想办法，你是残废吗？”
宋泽后退了一步，显然他是被我吓到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换做以前，我只会老老实实的去给他做饭。
过了一会儿他缓了过来：“你自己没本事考上一中，冲我发什么火？”
看着他满脸鄙夷又傲慢的表情，我真的很想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冷笑：“是，你有本事，靠着爸妈花钱上了一中，现在全家省吃俭用，砸锅卖铁又要供你上那民办的三本大学，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和宋泽说话，之前为了避免矛盾，我大多数的时候都选择了忍耐，但是现在我不想忍了。
中午的时候我去地里给爸妈送饭。
从前我看着他们在烈阳下汗流浃背的模样总是心疼不已。
但我想为了宋泽再辛苦他们也是乐意的，何必需要我来心疼他们呢。
“爸，妈，我要去上高中。”
我爸面色不悦：“就你那成绩上高中也是浪费钱，不准上。”
“我会自己去打工挣学费的。”
“你打工的钱是要给你哥哥交学费用的，哪儿还有剩的啊。”我妈脱口而出。
11
后面我没再提起继续上学的事情。
依旧是每天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和爸妈一起下地。
他们以为我想通了，愿意去打工供宋泽上学。
对我的态度都好了许多，汤里的荷包蛋也有了我的一份。
妈妈说：“我们小幺是最懂事的，从小就知道心疼人。”
爸爸说：“是啊，你现在供你哥哥上学，将来你嫁人，他也好替你撑腰啊。”
我心中冷笑，宋泽能替我撑腰，那估计天上要下红雨了吧。
从小到大他就只会使唤我，欺负我，看着我哭仿佛就是他的乐趣。
我对于他来说不像妹妹，像丫鬟。
只要他有需要，我便得事事让着他，否则就会受到爸妈的责骂。
农忙过后我去了城里姑姑家。
第一天她带着我在城里逛了逛，还给我买了一身衣服，还吃了很多我从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表妹嫣嫣是个乖巧的孩子，牵着我的手甜甜地叫姐姐，可爱极了。
第二天姑姑就带我去了工作的饭店。
这里离姑姑家很近，姑姑让我住在她家，我拒绝了，饭店有员工宿舍。
服务员的工作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难，我甚至觉得还不如我在家里干活累。
这里有空调，还不需要晒太阳。
小半个月之后，我还白了一点，胖了一点。
期间爸妈一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说让我发了工资就托人带回去。
我嘴上答应着好，但心里并不这么想。
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上高中的，三中也行。
三中是仅次于一中的学校，只是需要自费而已。
12
我每天都在憧憬着高中生活，上班的时间都变得快了起来。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熟人。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给客人上菜，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
“宋瑶。”
我回头一看，面露喜色：“林老师。”
“你怎么在这里打工啊？”
“我想自己挣高中的学费。”
听我这样说，林老师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你考了全县第七，可以免费入学一中的啊，你没有收到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