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
他低头把花一脚踹开，似乎还不解气，又跑去重重踩了几脚。
「我的玫瑰……」我垂头丧气。
他瞧着我，「一朵花值得你这样？」
「这是别人送我的。」
头好重，我垂下脑袋，声音越来越低。
「你又没有送过我……」
顾天越看了我一会儿——
「啪！」
车门被重重关上。
过了半小时，我几乎快要在车里睡着了。
顾天越拉开车门，扔进来什么东西。
指尖微有凉意，我低头一看：
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花瓣上还淌着小水滴。
「真麻烦……这个点花店都关得差不多了。」
我呵呵傻笑几声，一头扎进花里。
顾天越：……
私人飞机上，酒劲上头，我躺得很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一只大手在背后轻轻拍打。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白天那样，现在又这样。
「你怎么没陪着你的相好啊……」
「闭嘴。」
……
睡了一觉，到家的时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我讪讪地跟在顾天越后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顾天越又恢复了拽哄哄的样子，回头白了我一眼。
「你当我看不见你的消费记录？」
我脚步一个踉跄。
失策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顾天越表情有几分幸灾乐祸，「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猛地拉开别墅大门——
顾家，叶家两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齐齐望向我。
啊，今天是月底，家族聚餐的日子。
我心死如灰。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
「媛媛啊，你终于回来了。你在医院的朋友如何？度过危险了吧？」
顾爸爸和蔼地问。
医院的朋友？我转头看向顾天越。
他斜了我一眼，显然在怪我反应太慢。
「哦哦，她好多了……看她没事，我就回来了。」
顾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媛媛这孩子就是太心善，瞧这脸色，照顾朋友累着了吧。」
我摇头，「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余光瞥到顾天越又在瞪我，我心虚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咳咳，」顾天越说：「我去厨房帮厨师跟阿花，你——」
「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屁颠屁颠地跟到厨房，负责给葱姜蒜扒皮。
顾天越和厨师一道忙来忙去，把菜切的条是条丝是丝，把锅颠得飞起……
我看着案板上的菜花出神，不自觉脱口而出：
「我的玫瑰还放在车里呢。」
10
顾天越没回头。
「你现在去拿回来，长辈又要问了……我明天给你买新的。」
阿花看了看我俩，低头偷笑。
我老脸一红，「也不必啦……」
「叶媛！」
老娘气势汹汹地冲进，吓我一跳。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说，晚上又上哪儿鬼混去了！」
她吸吸鼻子，「你这一身的酒气——」
说着她伸出手来作势要拧我。
我惨叫一声，正要躲开，忽然被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伯母，叶媛她只是出门散散心而已。」
顾天越在我头顶上说。
老娘眼睛滴溜溜一转，仿佛川剧变脸。
「既然女婿都这么说，那我肯定相信。」
「叶媛这孩子不懂事，还要劳烦你多费心……你们小夫妻过得开心，我这个当长辈就没别的愿望啦。」
我：……
席间，按惯例，老娘会对顾天越的厨艺做出一翻天上有地下无的吹捧，而我则是那个「百无一用」的绿叶，用来衬托天才，然后被痛批一顿。
「其实，叶媛的厨艺进步不少，她现在会做炒青菜和凉拌皮蛋。」
顾天越开口替我说话，但嘴角分明噙着一抹嘲笑。
我低头扒饭。
「是吗？」老娘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发出一丝感慨。
「你长大了。」
怎么说，这话显得我更没用了。
……
看我和顾天越关系「日渐亲密」，长辈们都很欣慰，大家说起男婚女嫁，更是滔滔不绝。
尤其我那个最喜欢替人做媒的老娘。
「最近姑娘都不想结婚了，毕竟像女婿这样的好男人太少。」
我差点被噎住……这也太会拐弯抹角地夸顾天越了吧。
「可不是嘛，」顾妈妈表示赞同。
「我有个侄女，年龄不小了，家里介绍的一个也瞧不上，成天跑到国外去玩，她爸妈都急死了。」
「哦？」老娘顿时来了兴趣，「这姑娘喜欢什么样，我帮她留意着。」
顾天越突然咳了几声，想要插话，「那个——」
「那好啊，她叫韩月月，回头我把照片发给你。」
好不容易忍到散席，顾天越被我拖进卧室。
「你妈的侄女，不就是你表姐？你！」
我捂住嘴，过度震惊使我词穷。
顾天越烦躁地扭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有些沮丧，加无奈。
「以前有男的纠缠她不放，所以找我假扮过几次她男友。」
「我需要人假扮的时候，自然也找她帮忙……」
我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结婚以后我每天只是喝喝花酒看看表演，从没『纠缠你不放』啊。」
顾天越盯着我的眼睛。
「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说完他摔上房门离开，留我在他高贵的卧室里独自凌乱。
一连几天，顾天越都躲着我，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想找人问个明白都没机会。
我无法，只得找到老娘。
作为媒人，自然能拿到联系方式。
我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喂？」
「请问是韩月月吗？我是叶媛。」
「你好啊。」电话里的她友好爽利，一改往日的剑拔弩张。
「听说你都知道了？终于……我也算解脱了。」
「我演技不行，经常露马脚，也亏得你竟然真信了。」
我一头雾水，还是不明白，再三追问。
「还能为啥？」对方笑了，「因为这小子喜欢你呗。」
11
电话里韩月月仔细跟我说明缘由。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是爱，越有自尊心……你懂吧。」
「你不在乎他，他也要表现得不在乎，幼稚吧？呵呵，当初你们家答应结婚，这小子高兴得几天没睡着。知道你只是屈于商业联姻的安排以后，又伤心了好几天。」
「你天天不着家，他气不过，就让我假扮『前女友』来气你，还逼着我穿那些个破裙子，梳那种老土发型……啧啧，我这老弟对『绿茶』的理解可真够过时的……」
我听得手心发汗，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漫开。
结婚一年，我竟然从未看出……
「没办法，这小子藏得深，其实他老早就在宴会上对你一见钟情了，那是一个春天……」
和韩月月聊了许久，顾天越从小到大的糗事，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挂电话前，她意味深长地说：
「叶媛，你只要向他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自然会一一走完的，你不用害怕。」
「对了，以防万一，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的是女人哈。」
「所以——能不能别叫你老妈给我做媒了？她真得太热情……」
要素过多，我有点内存不足，电话结束好一会儿了，才晃过神来。
我站起身，在梳妆台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我和顾天越的结婚对戒。
太久没戴，戒指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
据说，顾天越还准备了一枚戒指，本打算在婚礼上给我，不知怎么，没给。
我回忆了一下结婚那天——
那时我不愿结束单身生活，全程强颜欢笑。
这几天，顾天越为了躲我总是很晚才到家。
凌晨一点，总算传来上楼的声音。
我靠在主卧门边，逮了个正着。
他一脸倦意，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衬衫解开几颗扣子。
我越发疑惑，以前我怎会对这等美色无动于衷？
他看见我，脚步一顿。
「你在这干嘛？」
我反问道：「我好歹也算这个家的女主人，不能在这？」
他不说话了，也没挪动步子。
两个人像对峙一般沉默着。
我开口打破僵局。
「我之所以在这，是因为听人说，主卧里藏了一枚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戒指！」
「你也知道我爱钱，这个家里怎么能有我不知道的金银财宝呢？」
「再说，本来就是我的嘛……所以我今天要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它拿到手。」
我每说一句，顾天越的眉毛就紧一分，所有话说完，反倒一下松开了。
他喉头滚动，一步步走上台阶。
「你真的，很想要？」
「当然！」我兴致勃勃地点头，「做梦都想啊。」
……
第二天一早，我在某人怀里醒来。
一睁眼，顾天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这人合眼了吗？好像就睡了不到两小时吧。
「你可真有精神呐。」
我腰酸背痛，恨恨地碎碎念。
顾天越突然想到什么，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给我。
打开一看，我发出惊叹。
「哇，感觉要被闪瞎了……」
我美滋滋观赏了一会儿，偏过头来问他。
「你说，我现在回归家庭，算晚吗？」
「晚了！」顾天越凶巴巴地顶了我一句，取出戒指，强硬地戴到我无名指上。
末了他又板着脸补充：「但也不是没有你弥补的机会。」
「这么大度？」我笑着啄了他一口，「我一定好好表现。」
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我，缓缓弯成一对月牙，好像钻石一般，透明澄澈，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