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中心后院，新搭建的工棚里堆满了刚下线的农机零件。阿里正蹲在地上组装一台改进型的多功能农机，莉娜在旁边递工具，两人配合默契。
"这个液压接口还是有点漏油，“阿里皱着眉头，”试了三种密封圈都不行。"
马师傅叼着烟斗过来瞅了一眼：“用摩托车内胎剪一个试试？以前在厂子里应急都这么干。"
莉娜忍不住笑了：”马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土..."
"土？"马师傅瞪眼，”管用就行！"
正说着，威廉举着手机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陈生！好消息！有家国际投资公司看上咱们的项目了，说要来考察！"
陈凡刚从地里测试回来，满身是土：”投资公司？哪家的？"
"叫‘顶峰资本’，总部在纽约，“威廉把手机递过来，”他们中国区的负责人明天就到。"
阿里放下扳手，擦擦汗："投资？那不是要给我们很多钱？"
"钱哪有白给的，"马师傅哼了一声，"资本家都是要吃肉的。"
第二天上午，三辆黑色越野车开进培训中心院子。打头的车里下来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陈总您好，我是安杰，顶峰资本中国区负责人。“女人伸出手，笑容职业化。
陈凡愣了一下：”安小姐中文很好。"
"我本来就是中国人，“安杰微笑，”在纽约工作十年了。"
考察过程中，安杰问的问题都很专业，从生产成本到市场占有率，从技术专利到盈利模式。威廉对答如流，陈凡却一直保持沉默。
"你们这个模式很有潜力，"安杰最后说，"就是太慢了。如果有足够资金，一年内可以复制到整个东非。"
回到会议室，安杰开门见山："我们准备投五百万美元，占股百分之四十。"
威廉倒吸一口凉气，阿里和莉娜都惊呆了。
陈凡却很平静："条件呢？"
"我们要派财务总监，产品方向要经过董事会批准，"安杰递过一份合同，"最重要的是，要立即开始规模化扩张。"
马师傅凑过来看了眼合同，直摇头："这不成，咱们这小作坊，经不起这么折腾。"
安杰笑了："老人家，做企业和做手艺是两回事。你们有技术，我们有资本，合作才能共赢。"
晚饭时，培训中心里分成了两派。威廉兴奋地算着账："五百万美元啊！够我们建十个新工厂！"
阿里却忧心忡忡："可是他们要派财务总监，还要管产品方向..."
"这是要夺权啊！"马师傅拍桌子，"资本家那一套我见多了！"
莉娜小声说："可是有了钱，我们就能帮助更多人了..."
陈凡一直没说话，直到大家都看向他。
"明天我给答复。"
深夜，陈凡独自在院子里踱步。安杰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们现在一年能帮助一千人，有了我们的资金，一年能帮助十万人。"
"凡哥，"阿里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我睡不着。"
"担心投资的事？"
阿里点头：”我老家有个传统，不能把看家的本事交给外人。"
陈凡看着这个已经成长为技术骨干的年轻人，突然问：“如果有了五百万，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建个实验室，”阿里眼睛一亮，“专门研究适合非洲的农机。现在很多问题，都是因为没地方做实验..."
第二天，陈凡给安杰的答复出乎所有人意料。
"投资可以，但不能控股。我们要保留产品决策权。"
安杰似乎早有预料：”陈总，您知道吗？‘威特’也在接触我们。何兆基愿意出让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
威廉急得直拽陈凡袖子：“陈生，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陈凡站起来，"如果投资意味着要放弃我们的初衷，我宁愿不要。"
安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有意思。这样吧，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这期间，我会去考察‘威特’的项目。"
她走后，培训中心气氛凝重。
"完了，"威廉瘫在椅子上，“到嘴的鸭子飞了。"
马师傅却拍拍陈凡肩膀：”做得对！咱不能为了钱把灵魂卖了！"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安杰又来了。这次她没带助理，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
"能带我去村里看看吗？"她说，"看看你们帮助过的农民。"
陈凡带着她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庄。村民们看到陈凡，都热情地围上来。
"陈老师！你们的新播种机太好用了！"
"莉娜老师教的编织手艺，我媳妇靠这个月入三百美元了！"
安杰默默看着，偶尔拿出手机拍照。
回程路上，她突然问："你们培训中心，到底图什么？"
陈凡看着窗外的农田：“我小时候家里穷，知道穷的滋味。现在有能力了，就想帮帮别人。"
安杰沉默了一会：”在华尔街，我们管这叫‘社会企业’，很不赚钱的概念。"
"但值得做。"
三天期限到的那个早上，培训中心来了个不速之客——何兆基。
"听说你们拒绝了顶峰的投资？"何兆基笑得意味深长，"正好，我们谈成了。"
威廉脸色煞白："谈成了？"
"五百万美元，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何兆基得意地说，"下个月就开始在东非建十个新工厂。陈凡，你们的土作坊时代结束了。"
就在何兆基耀武扬威时，安杰的车队又来了。这次她直接走到陈凡面前：“我改变主意了。三百万美元，只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要决策权。"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兆基先反应过来：”安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安杰转身看着他，"但我现在改主意了。顶峰资本投资的是人和理念，不只是利润。"
何兆基气得脸色铁青："你们会后悔的！"
他走后，培训中心一片欢腾。威廉激动地搓着手：”安总，合同什么时候签？"
"不急，"安杰看着陈凡，"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深入了解你们的运营。"
于是，安杰真的在培训中心住了下来。起初大家都觉得别扭，这个华尔街精英穿着高跟鞋在车间里考察，拿着笔记本电脑在田间地头办公。
但慢慢地，她开始改变。跟着阿里下地测试机器，和莉娜学编篮子，甚至帮马师傅卷烟。
一天晚上，安杰找到陈凡："我明白你们为什么拒绝控股了。这里每个学员都有故事，这不是工厂，是家。"
陈凡笑了："你现在才明白？"
一个月后，安杰要回纽约了。临走前，她不仅签了投资合同，还个人捐了一笔钱给培训中心。
"这钱不是投资，是心意，"她说，"你们让我看到了资本的另一种可能。"
资金到位后，培训中心开始了有序扩张。在阿里的老家建了第一个实验室，在莉娜的家乡建了编织合作社，还在周边国家开了三个分校。
但最让人惊喜的是，安杰回纽约后，给培训中心介绍了更多认同他们理念的投资人。
"这些是‘影响力投资’基金，“她在视频会议里解释，”他们不追求暴利，更看重社会效益。"
一天，陈凡收到何兆基发来的邮件。短短一行字："我输了。"
威廉看到后哈哈大笑："他终于认输了！"
陈凡却回复了更长的邮件："市场很大，容得下不同的模式。祝好。"
点击发送时，陈凡想起很多年前在四合院的日子。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饱饭，现在却在思考资本与公益的平衡。
也许，这就是成长。
傍晚，陈凡独自在新建的实验室里查看阿里的最新设计。这个曾经连螺丝刀都不会用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在申请第三个专利了。
"陈老师，"阿里兴奋地展示他的新作，"这个播种机还能发电，农民干活时能给手机充电！"
莉娜也跑来汇报："我们编织合作社这个月接了个欧洲订单，价格比本地高五倍！"
看着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陈凡知道，他们选择的道路没有错。
资本可以是助力，而不是主宰。重要的是，永远记得为什么出发。
窗外，夕阳西下，培训中心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都是一个被点亮的梦想。
而这条路，他们还刚刚开始。